消化科的楼道,李睿推开楼门往里走,消化科副主任拿着牛皮纸袋装的x光造影片迎上去道:“这个病人溃疡性结肠炎已经7年了,最近一直在活动期,药物控制不好,患者全身营养状态差,血色素只有5克,所以我建议他考虑手术切除部分病变严重的肠段,他的顾虑是……”
二人一起往楼道尽头的病房走。
病房里四个病人。
一个恹恹地躺着输液,一张床空着,另外两个精神不错,一个坐在离门最近的床上,摆弄手机,另一个拿着杯牛奶凑着看。
一个患者咂舌道:“还真是漂亮,啧啧,这就是所谓的天使面孔魔鬼身材了吧?怪不得让男人扛不住!哎,女人生成这样,让她检点也难!”
“照片拍的跟a片似的!哎对,你说,这女的早不报案晚不报案,12年都过来了,非得现在报?据说啊,是新碟上市,炒作吧?”另个患者跟着说。
“拿这个炒作,这不是太负面了?”
“人娱乐圈的思维跟咱们不一样,好名差名先有名。再说了,这女的,本来默默无名,突然就成了什么新秀作曲家,不定跟多少制作人上了床。趁要发专辑,再来一惊天动地的新闻,以后也不用当作曲家,直接明星!”
二人正说得带劲,两个手机上都是许楠半裸的照片,全没看见消化科主任和李睿已经走进了门,消化科主任一脸尴尬,紧张地看李睿,却见李睿已经朝那两个病人过去。
消化科主任紧张地叫了一声:“李主任——”
李睿在病床前站住,肩膀颤抖胸口起伏,病人本能地缩向一边,戒备地说:“你,你干嘛?”
李睿盯住他的眼睛,语音也颤抖起来:“你们什么都不了解,没听过她写的歌,没听过她拉琴,你们凭什么没有任何证据就妄加揣测?!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
患者终于架不住了,拿起手机道:“大夫,您这是唱哪出?脑残粉?哎哟,证据,您看看这些照片。”
李睿太阳穴青筋暴起:“她那时才多大?!”
“是啊这么嫩的雏儿就干这种事……”患者倒是给接上了这么一句。
李睿怒道:“她是被迫的!刘茂然都已经判刑!”
“不过这事儿也真是难说,年轻女的勒索不成反告的也有……您不也跟我们一样不明真相?”患者还在念叨。
李睿崩溃地说:“我怎么不明真相?!她是我太太!”
一屋子的病人,包括门口凑过来看热闹的,都是呆了。
李睿闭眼平静了好一阵,克制着走到那个恹恹躺着的病人跟前:“我是普外科主任医师李睿,我需要给您做个全面的检查。”
李睿下班回家,进门看见许楠正坐在客厅里对着一张唱片发呆,听到他回来的声音,许楠抬头,李睿的目光落在碟片上,走过去,抱着她,紧紧地:“楠楠,这是暂时的,会过去的。这张碟,这么美的音乐,这么好的制作,一定不会被永远隐藏,你的才华也一定会被所有人承认。”
许楠:“我不在乎什么别人承认才华,我不在乎,我只恨自己一直在连累人。这份东西,赵导,张姐,所有人付出多少努力,就因为我……”
李睿只用力抱着许楠,不断重复:“楠楠,别怕,一定会过去,一定……”
这时,有人敲门,李睿愣了一下,起身去开门。
一位军装,大校军衔,60来岁的短发女军官拿着一沓纸站在门口。
李睿惊讶地问:“妈,你怎么来了?”
李母进门,愣愣地看着许楠。
许楠起身,艰难地叫了声:“妈!”
李母却道:“你犯不着叫我妈。”
李睿见气氛不对,对许楠道:“楠楠,你先去卧室待会儿。”
许楠拿着唱片去了里面卧室。
李睿:“妈——”
李母打断他:“你打算怎么办?”
李睿:“什么怎么办?”
李母毫不避讳许楠在里屋,大声说到:“妈妈不是拐弯抹角的人,就直接问你,你这位名人太太,你是想跟她一起这样越来越出名,直到让父母跟你一起出名呢,还是早点解决这个问题。如果你想解决问题,我跟你爸爸也都说了,毕竟你跟人结婚,眼力出错,认栽,她要是在经济上提要求,你满足不了,家里尽可能满足。”
李睿不能相信地看着母亲,冲口而出:“妈,你在说什么?!”
李母怒道:“我在说什么?!这1天的24小时之内,你伯伯、爷爷、三叔,都在往基地给我打电话!”
李母拿起手里的纸给李睿看——标题赫然是——《艳照门女主角竟是名将孙媳》。
李睿闭眼,无奈愤怒地地说:“妈,你信这些?!”
李母:“这难道不是你做的蠢事?”
李睿:“楠楠是受害者,你怎么能把她受的委屈,当成她的罪证?!”
李母:“法律上她是受害人没错,但是苍蝇不盯无缝的蛋,谁知道她本身检不检点?如果她刚烈,哪怕是死,也会跟坏人斗个玉石俱焚的,结果那么久的时间她都不告——”
李睿目瞪口呆地看着母亲:“你是说,在现代社会,被欺负的女孩子,还应该为了贞操,自杀谢罪?”
李母:“你不要偷换概念……”
李睿:“谁在偷换概念?!我总算明白,为什么强奸犯能逍遥法外这么久,为什么受害者不敢站出来理直气壮地寻求帮助,求得支援,为什么罪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欺负无辜的女孩子!真是滑稽,有你们这样的人,不去谴责罪犯,却来污蔑受害者!”
李母气得哆嗦,把那一摞打印的材料甩在他脸上:“你在说你妈?!你娶了个人尽可夫的老婆,就彻底地颠倒了,来指责你妈是纵容强奸犯的凶手?好,我跟你也无话可说,我没有你这个儿子!”
说完,李母要走,走到门口突然眩晕,赶紧扶住门框,却是软倒下去。
李母走向门口时,李睿本已愤怒地转身,走向卧室,然而在门口,忍不住回头,却见母亲倒在了地上。
许楠等在icu门口,呆立着,脸上挂着泪花。
李睿从icu走出来,还没来得及跟许楠说话。正好看到一个大校军衔,60来岁的高大军人带着警卫员过来,正是他父亲。
李睿赶紧迎上去:“爸。”
李父:“小睿,你妈妈怎么样?”
李睿:“妈妈……发生后壁心梗。”
李父:“她早上还好好的,怎么突然?”
李睿极端痛苦地说:“我跟妈妈争执,她……”
李父先是不解,然而余光扫见了不远处的许楠,一下明白了,怒极:“你——你和这个女人一起,把你妈妈气得心脏病发作?”
李睿难受地说:“我不是,爸爸,不关楠楠的事……”
李父铁青着脸,指着许楠:“不关她事?那最好。你听好,从现在开始,我们不是她爸妈,我们当不起!现在你妈性命垂危,这有我,有大夫,也不缺你,不缺你来气她,你要不然让她走,要不然,你们一起走!”
许楠泪光盈盈地后退,却被李睿一把抓住,道:“妈妈还没过危险期,我们不走。”
许楠愣怔地看他,李睿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脸色异常苍白,声音也发颤:“爸,妈妈还没脱离危险,我是儿子,她是媳妇,我们不走。”
李父暴怒地一个巴掌朝李睿脸上挥过去:“给我滚!”
李睿一个趔趄,却还是抓着许楠的手,抬起头,嘴角出血,他眼里微湿,声音颤抖:“爸,你说过夫妻之间,要做到信任,忠诚,如果抛妻弃子,就是******反人性,就是猪狗不如,畜生不如。”
李父愤怒地说:“她是什么东西,配当你的妻子吗!”
李睿:“爸,许楠清清白白,在我心里是最好的。爸爸,我不走,妈还没脱离危险,我要守着,可是她我也不能放手。”他低头,干脆拉着许楠在地上坐下来,重复,“我是儿子,她是媳妇,我们在这儿守着,爸爸,你去休息室歇一会儿吧。”
李父喘息粗重,过了好一阵子,警卫员小声地说:“师长,金副院长叫人把办公室打开了,您就去休息一下?反正李大夫在这里,您看您万一再病了……”
李父背着双手,离开了。
李睿沉默地坐着,过了好一阵,许楠低声叫:“小睿,我——”
李睿:“楠楠,对不起,你陪我等下去。”
许楠忙道:“不不,我是不忍心看你爸爸生气。”
李睿:“楠楠,我知道这样很让爸爸生气,可是我真的不能让你走,不能。”他紧紧抓着许楠的手,神经质地,好像在跟她说又仿佛只是说给自己,“楠楠,坚持一下,一切一定会过去的。”
许楠泪眼摩挲地看着他被父亲打肿的脸,伸手轻轻抚摸,却没有答话,只是怔怔望着icu,轻声道:“上天保佑,妈妈能康复,上天保佑,只要妈妈能康复,她别生你气了……”
她闭上眼,眼泪顺着脸颊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