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公安部门有证据在手,迅速逮捕刘茂然,他戴着手铐,无所谓地梗着脖子坐在审讯室,脸上带着冷笑,无比开心又无比解气地道:“我是上天派来教化这些不要脸的女人的……都是不检点的贱女人,都是不检点的贱女人,活该千人踩,万人踏!”他随即又悲愤地哭腔地,“她唱歌跳舞画画,她长得那么美,我把她当仙女一样……她却去做破鞋!跟别人上床被挂破鞋游街!死得活该!该死!该死!”
另一间刑讯室内,一位刑警道:“他对之前的强奸少女和******没有任何否认,跟原告提供的证据完全吻合。”
另一位刑警叹口气:“这人真是个变态,他曾经热恋的女孩子是他小学、中学的同学,能歌善舞,考上艺专,又进入文工团,后来跟别人相爱,未婚先孕,他嫉妒愤恨揭发女孩子,在那个年代,女孩子被挂破鞋批斗侮辱,因为小产流血过多而死。自此之后,刘茂然利用专业之便,专门****中学女生——因为他喜欢的女孩子在那个年龄段与人发生关系。30年来,至少10多位女病人惨遭******。”
医院院务会,凌远主持会议,各位院级领导都很沉默,业务副院长助理李睿的位子空着。
凌远的声音有些干巴巴地道:“一个多月前,我院成功抢救一名博爱医院转来的堕胎妊娠并发高血压,肝肾损害,肠梗阻的代孕患者。我们虽然挽救了产妇的生命,但产妇永久性失去生育功能;所代孕的四胎儿中,两胎儿因多器官发育不成熟,被家属放弃治疗。代孕种植,在我国被卫生部门明令禁止,这是一次违反卫生部规定的非法行医事件,而在此过程中,博爱医院医生和我院妇产科主任再度无视现有的医疗规范,没有为患者及时减胎,非法行医加玩忽职守,对病人利益造成极大损害。但是,”他抬起头来,环视四周,“作为院长,我未曾如实向上级机关上报具体细节,仅对刘茂然进行了院内处分,撤去妇产科主任一职的处理,这跟卫生部要求不符,我有违院长职责,纵容了刘茂然的违规违法,再此向院务会检讨,随后我将向上级做全面检查。因为这件事,我们对各个科室再次进行了规范化考核,从中发现了一些年轻医生的问题……”
妇产科办公室,陈翰语坐在秦少白对面,失神地盯着面前的办公桌。
办公桌上,一份红头的院内,党内记过处分决定;另一份,是系统优秀博士论文一等奖证书。
陈翰语一开口,就带了哭腔,嘴角却又挂着自嘲:“秦老师,这优秀论文奖,是你们好心可怜我,给我处分的同时,一个安慰么?”
秦少白:“翰语,你应该知道程序。最终选拔出我们院参选论文的时间,是2个月前,而把你的论文作为我们科的参选论文,更早。那个时候,我对你私下的违规一无所知。至于系统的优秀论文一等奖,从来是很高很难得的荣誉,你会觉得,评审专家会把它作为安慰奖,送给违规毕业生吗?”
陈翰语沉默着,泪光盈然。
秦少白:“很简单,你的得奖,是因为你的科研做得好,论文写得出色,而你这五年的成绩,确实也是同级博士生中的佼佼者;而你受处分,是因为违规。”
陈翰语嘴唇颤动。
秦少白把处分通知轻轻推到她面前:“你在未做任何调研,没有任何具体证据的情况下以第一医院妇产科名义,给第一医院生殖门诊的病人推荐其他私立医院,并从中收取介绍费,且不只一次在其他私立医院甚至是证件不齐全的民营医院生殖中心,做助手给代孕母亲进行胚胎种植,这不仅违反了我院对住院医生不得未经报备许可到其他医院行医的要求,而且违反了国家关于严禁代孕种植的规定。所以——”停了停,语调平静中带了沉痛惋惜,“因为这些违规,院方、科室给予你记过处分,取消……毕业留院决定。”
陈翰语猛地抬头:“我……如果我……我没做这件事……我是可以,留院的?”
秦少白:“你的成绩完全符合留院规定。户口的问题,廖主任生前,就已经帮你努力申请了名额。”
陈翰语的眼泪夺眶而出,说不出话。
秦少白:“我们科高危妊娠确实缺人,你的能力背景潜力都符合我们的要求,廖主任去世之后,我和高主任争取,跟凌院长提出这个办理户口的名额,就在3个月前,凌院长跟卫生部申请来了额外的办理户口的名额,其中有1个给了我们妇产科。这个名额,确实是你的。”
陈翰语:“你总是看不上我,我以为……”
秦少白:“你的临床水平确实尚有欠缺,但是每个住院医生都有欠缺;你对临床工作的计较过多,这点我不满意,我也都写进考评,不过综合来看,你依旧比其他住院医生有更高的评分,而这一切,也都跟你的科研与论文得奖无关。”
陈翰语嚎啕大哭,过了好一阵,她抬起泪眼模糊的脸:“秦老师,我只问你,那郁宁馨呢?她该进来吗?她从来没有违规吗?难道她的一切就那么符合规矩吗?公平吗?说到底,还是我没有背景。”
秦少白等了好一会儿,等她抽泣渐渐平息,才平静道:“不公平。但是,我力所不能及的不公平,不能让我在我力所能及的地方,也放弃公平合理。翰语,说教没有用,我也没法劝你,我只能做自己觉得应该做的,能过得去自己这关的事情。翰语,以后你回到省城,需要在临床和科研上的推荐信,可以找我。”
几日后,随着刘茂然的被抓,媒体不肯放过这般耸动题材,已经迅速跟进。少年宫的报摊上摆出的的各家不同的报纸,几乎都用各种不同字体的醒目的大字报出头条。
“妇产科主任竟为变态色魔,20年性侵犯数名女病人存大量照片纪录”
“拷问医院管理:为何变态色魔得以成为著名专家”
“良知何在?多位医院管理者对违纪违法保持缄默”
而另外两份报纸,却有着许楠模糊的侧脸照片,彩色大字。
“乐坛新秀——美女作曲家竟为性侵犯受害人”
“青年作曲家******案今日终审判决”
……
李睿的车子经过门口那些报摊,停在路边,打开车门,许楠下车,李睿才倒出去打个u turn走到胡同口,看见许楠的手机落在了座位上,再转回去,见两个人将许楠堵在少年宫门边小卖部和报亭的夹道,一人拿着一份报纸。
许楠显然一脸惊恐愤怒,却只是沉默地想摆脱,那两人一前一后拦她。
李睿又惊又怒,快速靠边停下,下车冲过去。
此时,二人正一前一后夹着许楠。
一个地痞模样的人嬉皮笑脸地道:“许老师,这是不是你啊?真是你吗,啧啧,硬是有料!平时穿得太保守啦!”
另一人跟着嬉笑:“许老师,平时你进进出出,哎哟跟个仙女儿一样,我们背后还争论,仙女儿和妖精哪个好,闹半天仙女儿和妖精一回事儿,林妹妹夜里就是多姑娘啊!”
许楠脸色苍白,双手推向那人肩膀,无济于事。
李睿愤怒地冲了过来,许楠看到,赶紧冲过去抱住李睿:“小睿,你别冲动,别冲动——”
那两人跟着起哄:“哟,贱货的男人啊,贱货也有人要啊——干吗,还想打人啊,警察叔叔呢,警察叔叔在哪里?”
李睿怒不可遏,但许楠紧紧抱着他不松手:“小睿,我没事的,你不要动手,犯不着和他们计较,给你惹麻烦,你难道真要跟这种人一起进公安局去对质?同事怎么看?怎么议论?”
李睿:“我不怕议论?难道还没有是非曲直?!”
许楠“:什么是非曲直?你看现在这件事传成这样,我又有几张嘴去分说?你如果再搅和进来,你是让我死的心都有了!”
她嘴唇颤抖,手也发抖,李睿又是心疼又是不甘,终于没有动手,搂着许楠向少年宫走去。身后是两个地痞得意的奸笑。
林念初穿过楼道,往检查室走,楼道里一阵吵吵嚷嚷,她忍不住停下,见一个50多岁的妇女在大声抱怨:“我闺女看痛经,诊室里居然有个男的!”
护士正准备解释,秦少白从专家诊室出来道:“男生轮转妇产科是课程安排的必须,你如果不能接受这个安排,别在这里看,去私立医院,那儿可以挑人。”
秦少白说罢,也不再看那妇女,朝站在门口的林念初过去道:“最近抱怨妇产科有男大夫的,三天一起,五天一次,真是烦死了!”
林念初默默地跟在她身后走进她的诊室,秦少白调整b超机器。
林念初一边解开白大衣的口子,一边说:“这一个月你们每天都有剩号,还没到中午,居然没什么人了。”
秦少白:“那不挺好?”
林念初叹了口气,坐在诊床上,轻轻摇头。
秦少白:“今天来看羊穿结果,凌远不来?”
林念初看她一眼,低头道:“陈局长一大早来了。”
秦少白打量她,半晌才道:“留职查看?”
林念初:“大概吧。最近2个月,他除了跟每天妞妞讲故事,早晚叮嘱我吃饭吃水果,话少得可怜……我,”她深吸气,苦笑,“也真不知道能跟他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