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远和韦天舒一前一后地进了换衣间，手脚麻利地换衣服。
韦天舒：“你认出来患者的儿子了没有？”
凌远：“谁啊？”
韦天舒：“当红影星，前些日子热播的穿越剧男一号。”
凌远不解地抬头：“穿越？”
韦天舒兴致勃勃地：“嘿，比如说，你现在被天上掉下来一块魔力陨石咣当给砸晕了，躺手术床上生死未卜，一睁眼，唉呦，四周古色古香，一个美貌丫鬟泪流满面地喊：‘老爷，太太，少爷终于醒了’”
凌远把衣服套上：“你少陪你媳妇看点电视剧吧。”
二人都已经换完衣服，锁柜子。
韦天舒：“你倒想陪你媳妇看电视剧呢。”
二人一起快步走出。
窗外的天已经漆黑，手术室里的表指到了10点半。
韦天舒和凌远在手术中，凌远打完最后一个结：“好了。”
显微设备被移走。
韦天舒：“你说人的命啊，如果再晚个2小时，还在飞机上，也就完了。”
凌远：“这个明星，第一次移植怎么没去香港做？”
韦天舒：“三年前他还没红起来呢！能担负在a市的肝移植费用已经不易。八卦说这位明星出身很苦，是个孝子，刚出道就借债给爹看病，看来八卦也有真实的时候嘛。”
手术室外等候厅里，一个棒球帽帽檐拉得很低，还戴了墨镜的男子坐在一角，三个魁梧的男人分站三角挡住探头探脑纷纷叫着“程少”“太子爷”“jeff”的娱记和闻讯而来的粉丝。
一个40来岁，看上去精明干练的妇女快步而来，守在那里的魁梧男人一边叫了声“岳姐”一边让开了道儿。
戴棒球帽的男人迅速抬起头：“岳姐，跟香港那边的何医生联系上了吗？”
岳姐：“联系上了，你放心，何医生说，他可帮忙联系他在美国w移植中心学习时最受导师赏识的师弟。这位师弟几年前回国，如今是第一医院院长。我刚刚查了，他说的凌远院长，现在正在为程老先生手术。”
男人长长地吐出口气，仰头靠在了椅背上，双手紧握，轻轻地抚摸手腕上的念珠，不在说话。
深夜。
重症监护门外，凌远与明星程明交代程父的状况。
程明：“凌院长，香港的医生说，您是国内最好的肝胆外科医生。”
凌远：““最”这个字，真不敢当。不过我们医院的这个团队，确实可以代表国内先进的水平。”
程明：“我父亲的状况，我不敢再让他长途坐飞机，一切拜托您。请您用最好的药，这里没有到欧洲日本美国买，如果需要花钱从别的地方找其他专家，都没有问题。”
凌远：“我会给出我认为最适合您父亲状况的治疗建议，当然您也可以咨询其他专家。我现在只能告诉您，您父亲经过昨晚的手术虽然情况暂时稳定，但是各项指标非常不乐观。”
程明：“香港的何医生说过，可以二次移植。”
凌远：“因为患者身体状况的因素，二次移植并发症很复杂，花费通常远远高于一次移植，而预后非常不理想。”
程明：“花多少钱，能多延长我父亲一天生命都是值得的。”
凌远：“但是我必须跟您明言，在国内，肝移植面临的最大难题并不只是钱，而是肝源。当有供肝时，如果一个以上等肝的病人配型都适合，我们必须优先考虑更适合移植、预后更好的一次移植患者。”
程明：“在我父亲能等的时间里等不到，我愿意给我父亲捐肝。何医生说过，可以这样做，据说您是这方面全国最好的专家之一。”
凌远微微皱眉看着他，半晌：“亲体移植，也并不会使得二次移植的效果变得特别好。您父亲的状况——”
程明激动地：“我愿意，他是我最亲的人，他一个人把我养大，我刚有一些成绩，如果他就看不到了，这些成绩没有人能分享，还有什么意义？”
清晨。
医院门口，如每一天一样人头攒动。
廖克难从门口往里走，半途她的手机响，她接起来：“老肖。”
肖主任：“老廖啊，一大早凌院长给我留言，说催你过来检查。”
廖克难：“哎哟，这可真是，还让他惦记着。好，我把今天的事儿安排安排，就过去找你。”
廖克难叹了口气，往办公室走，刚走到楼道口，就听见里面秦少白的大声嚷嚷——“出院找中医？这不胡闹吗？！你公公婆婆不拿你的命当命，你自己也不当回事吗！”
廖克难快步赶过去，推开病房门，看见秦少白一手叉腰，一手抓着听诊器在挥舞着。
唐萍抱着膝盖缩在病床上，拿手背抹着眼泪。
廖克难走到秦少白身边，轻轻拍她手背。
秦少白扭头道：“廖老师，您看这个病人——”她举起病历敲着诊断一栏后面的“妊娠合并直肠肿瘤“怒道，“李睿下午要过来跟她谈，她说她不想谈了！要跟公婆回老家让中医保胎！”
廖克难微笑地轻轻拽她袖子，她跟着廖克难往外走。走到楼道，廖克难把秦少白手里抓着的听诊器拿过来，装进她白大衣的口袋，伸手帮她把白大衣窝在里面的领子整理了，柔声地：“少白，这都马上升正教授了，10多年见了多少各式各样的病人和家属，怎么还跟刚毕业时一样的热心爆脾气。”
秦少白：“廖老师，这见多少也挡不住看见”指自己脑袋，低声，“这里结构不对的人搓火儿啊。”
廖克难：“少白，当年戴博士帽时，我给你说过什么来的？”
秦少白一眉高一眉低地瞧着她，半晌才慢慢道：“力量有很多种，心平气和的那种，最坚定。”
下午五点。
妇产科病房里，李睿搬把椅子坐在唐萍对面，秦少白穿着手术裤褂披着白大衣快步从门口进来道：“临时接了台急诊剖腹产，行，咱们说吧。”
李睿轻轻咳嗽一声，望着唐萍：“咱们做了一系列检查，发现你的便血，不仅仅是因为痔疮，而是存在直肠肿瘤。”
唐萍不语。
李睿：“这必须治疗。治疗的方法，有不同的选择，咱们可以讨论，不是不可兼顾胎儿，但是绝对不能不顾母亲。”
秦少白：“唐萍，我们都明白你爱孩子，我们会努力帮你找办法，尽量兼顾。”
唐萍喃喃地：“尽量……”
李睿：“你看，现在的情况是——”
唐萍抬头望住他，摇头：“李大夫，谢谢您救我老公，也谢谢您关心我——还有您女朋友郁大夫，你们都是为我好，我不是不懂事儿的人。”
李睿再听见“女朋友”仨字再度尴尬，但没有解释，只是望着她：“您不用谢我，我们是大夫，职责就是治病、救人。抢救生命是第一位，在此情况下尽力考虑患者的生活质量。”
唐萍：“您说这话，有的我不懂，有的也懂。您是医生，您告诉我生命第一，尽量兼顾，这我能明白，但我是个女人，现在，还是个母亲……”
秦少白和李睿互望，默然。
就在此时，妇产科楼道里，廖克难轻轻地关上一间病房的门，小玉妈妈站在她身边。
廖克难道：“我们先给小玉做一系列检查，根据检查结果，定个时间，大概就在下周，中止妊娠，然后开始化疗。疗程过后肿瘤缩小，我们再进行手术。”
小玉妈妈抹眼泪，点头：“明儿一早她爸她爱人也过来。”
廖克难：“一定要好好地陪她，安慰她，失去孩子，对她会是很大的打击。我知道你们心里也难受，但在她跟前，一定要表现得坚强，对未来乐观。”
此时的院长办公室门口，凌远脸上带了些烦躁，推开办公室门，进来，开灯，把白大衣脱下，挂好，一边穿外衣，一边准备关电脑。
电脑屏幕上，一个msn的对话框在闪，他点起来。
水蓝色字：“老公：我订了下周四机票，新城时间上午9点到达。如飞机不晚点，足够在家沐浴更衣准备晚餐，请帮我在家里准备两打鸡蛋。”
凌远脸上的烦躁全被笑容替代，在日历上，下周四那里画了个展翅飞的卡通小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