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这四个字,是飘荡在郭静耳中的话语,围绕着她,啃噬着她。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再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于是,郭静鼓起勇气,再次将那个答案轻轻地说:“我们在接吻……。”心烦意乱地说完后,郭静将自己的头,伸进被子里,将整个外部灼热的视线都隔在她能感知到的世界之外。
苏锦墨深深呼吸,闭上眼睛,仰头向天,她要将涌上眼眶的泪珠逼进咽喉。
良久,她猛地上前,掀开郭静盖着的被子,喷火的眼睛逼视着郭静。
抓起郭静的领子,咬着牙问:“我说我的好表姐,我请你来帮忙,不是要你来勾引我的老公……。”
郭静知道自己错了,所以不敢与苏锦墨对视,只是红着脸,低着头,低声地解释道:“我没有勾引他……”
“没有勾引他,你们怎么会发生车祸的?”苏锦墨认定了表姐与那些狐狸精一样,都在欺骗着她。
“都是骗子……哈哈……”苏锦墨仰天长笑,她一念即决,转过身,迈开脚步,没有再说什么,推开抱着小宝宝的阻挡在她面前的罗嫂,向着门外走去,她要离开这个欺骗了她的好表姐,还有这一屋子的虚伪。
“表妹,我没有骗你。”只是,就在她的身影快要消失在门背后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郭静的声音,缓缓的传来:“我如果骗了你,我怎么可以将那些照片传给你?”
苏锦墨的身影,最终还是消失在门后,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没有人可以再看到她哭泣的眼睛,她愤怒的表情,以及她涩涩发抖的身体。
每次被伤的遍体鳞伤,苏锦墨都是一个人独自舔抵疗伤。
苏锦墨不知道怎么了,独自一个人,疯狂地开着她心爱的粉红丰田小汽车子,来到了她和欧阳俊卿相遇相知的相思竹林里。
坐在愚人码头的台阶上,面对一池平静无波的湖水,她拿出竹笛,横亘在她的唇边,再次吹响那首“离别”曲:《离别》:你把我的思念带走,痛苦也是相守;你把我生命带走,活着那也是个死囚。海枯石烂我都愿意承受,爱恨情愁没看够。如果时间停留,爱情也将让我为你弹奏……。
晚风吹来,吹动她的披肩直发,将她一身雪白衣裳,轻轻吹动。
额前,几缕秀发,被风儿吹得凌乱不堪,拂过她惨白脸庞,遮住她哀伤的眼睛。而苏锦墨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她只是专心地吹奏着笛曲,吹奏着自己的心事。
山风,越来越大了,她的头发和她的衣裳开始在风中飘舞。
湖面,浓云薄雾,纷至沓来,飘飘摇摇在湖底波心,尽情舞蹈。
杨柳岸边,晚霞光照里,那个白衣女子孤单地吹奏着笛音……。
原来镂刻在深心的痕迹,不过只是一个人的容颜。
相思,曾刻骨……。
仇恨,亦铭心……。
苏锦墨她在晚照夕阳的黄昏,在寂静无人的竹林里、湖泊边,慢慢的,睁开眼睛,看向远方。
原来,路在脚下,梦在远方……。
拖着疲惫的身体,苏锦墨又来到了欧阳俊卿与郭静住的医院。
这次,苏锦墨提着她的手提包,不是去的郭静住的房间,而是去了她不想再见到的曾经的老公,现在的仇人欧阳俊卿的病房。
远远地,看到那扇门,是虚掩着的。从门缝中,还依稀飘出房间里正播放着的新闻联播。
她一步一步走向门口,她的两只手却越握越紧。很快的,她走到了门口,把手搭在了门把手之上。
那一个瞬间,这扇门竟是如此的沉重,以致于她难以使出浑身气力,将之推开。
伫足,迟疑了好久好久,终于,苏锦墨她咬了咬牙,一狠心,“哜呀”一声,推开了房门。
正在看新闻联播的欧阳俊卿下意识地看了看门口站着的苏锦墨。
这次,四目相对。还是一个俯瞰着,一个仰视着。
仰视着的眼睛里明显流露出了不敢相信的表情,
而俯瞰着的另一双眼里却分明流露出一股冲天的怨恨之情,如火焰腾空燃烧……。
场景相同,苏锦墨的心境仍相同。
仇人相见,她本不相见,但又不得不相见。
没有任何客套,苏锦墨昂首挺胸,走到床边,从提包里抽出一张纸,丢在欧阳俊卿的被子上,很是简约地说:“这是“香舍丽居”楼盘开发项目协议书……。”
至始自终,苏锦墨都没有看欧阳俊卿一眼,将这张协议书丢到床上之后,她背转身子,将视线调向了窗户外。
好似窗外,才是她此次进来的目的。
欧阳俊卿将那张薄纸捡起来,放在眼睛跟前,仔细地瞧……
这可是自己花了好多的心思,别说请客吃饭,而且还搭上了自己的妻子,都没有得到的协议书。
而今天,居然就这样突兀的出现在了自己的手中。
一下子,欧阳俊卿就感觉到了两个意外,一个意外是妻子苏锦墨居然会来看望他这个病人,另一个意外是手里的这张“香舍丽居”楼盘开发项目协议书。
狂喜,已不能形容欧阳俊卿此时的心情。
“谢谢。”欧阳俊卿握着手里的协议书,真诚地对着苏锦墨的背影说着感谢的话。
“得有一个条件。”苏锦墨还是不转身,背对着欧阳俊卿,讲出她来此次的目的。
“什么?你说?”手里有了那份协议书,别说一个条件,哪怕百条千条,他欧阳俊卿都会答应的哦。
“做亲子鉴定。”苏锦墨说出了这句话,然后转过了身来,面对着欧阳俊卿,俯瞰地盯牢他的眼睛。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她苏锦墨想要从欧阳俊卿的窗户里,看进他的内心去吧……
“什么亲子鉴定?”这个条件是欧阳俊卿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他想抬起上身,可是他手一动就牵动伤口,疼得他又颓然地倒了下来。
苏锦墨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给欧阳俊卿倒了一杯开水,冷冰冰地放在床头柜上,这才气鼓鼓地说:“要求你与兰萍娇的儿子做亲子鉴定。”
“哈哈……。”欧阳俊卿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盯着苏锦墨狂笑了好一会儿,他越裂嘴笑得越开心,苏锦墨贝齿咬着下嘴唇,恨不得能够咬出血来。欧阳俊卿笑过之后,无不调笑着说:“你真的怀疑你的好姐妹?”
“是你自己说的,你说你有儿子了……。”听欧阳俊卿的语气,苏锦墨心里,怎么还是有着些许的安慰。但是,没有真实确凿的证据,她又该如何相信?一次又一次的欺骗?
“我只是想与你离婚。”既然已经成为了这种结局了,欧阳俊卿也没有再假装的必要了,所以他毫无顾虑地大声说:“因为你不能生儿子……。”
“啪……。”欧阳俊卿的话还没有说完,苏锦墨扬起巴掌,狠狠地甩了苏阳俊卿一个巴掌。仿佛用尽了苏锦墨平生所有的力气,她捂着胸口,跌坐在床边的座椅里,嚎啕大哭。
“婚姻,唯一的目的,难道就是传宗接代吗?”苏锦墨仰面向天,高吭的、铿锵的惨笑道。
然后,她的眼泪就如滔滔黄河之水,密密麻麻爬满了她的脸颊、鼻子、蜿蜒流进了嘴里,那么的苦涩,就像心田燃烧着的那么一团狂怒的火焰,正无止境地焚烧她的心灵,直到火焰烧痛了苏锦墨的眼睛……。
“后来,咱们的儿子还是因你而死……。”苏锦墨急促地逼近病床边,俯下上身,逼近欧阳俊卿的脸,咫尺的距离,欧阳俊卿依稀可以感知到妻子的盛怒,喷着泡沫的红唇,雪白的牙齿如一匹黯夜的野狼,两眼冒着绿光,阴森森地咬牙切齿道:“你活该,都是报应!”
“但我现在有儿子了。”既然是仇人,欧阳俊卿也没客气,恶狠狠地还击说道。
“做亲子鉴定。”既然是仇人,苏锦墨也没什么话好说的了,说完这四个字,她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屋。
“砰”木门地动山摇的啸叫着。欧阳俊卿的心狂跳着。
他本来没想气苏锦墨的。人家好心送自己梦里都想得到的“香舍丽居”楼盘开发项目协议书,而她只不过是想知道兰萍娇的儿子到底是不是自己的……
这很公平的嘛。
自己为什么还要气她呢?
后来,欧阳俊卿还是同意了与兰萍娇的儿子苏宝宝做亲子鉴定。
他对苏锦墨说:“我欧阳俊卿再混蛋,也不会动你闺蜜的歪脑筋。”
但苏锦墨就是不相信。
欧阳俊卿为了证明自己的话,还是同意了苏锦墨的建议。
一个星期后,证明结果出来了。
果然,欧阳俊卿与苏宝宝没有生理意义上的亲情关系。
苏锦墨喜极而泣,自己的好姐妹兰萍娇没有骗自己。
那么,她儿子的生父又会是谁?
苏锦墨拿着这张对于她意义非同凡响的亲子鉴定书,她陷入了沉思。
脑海里,如翻江倒海一般,将兰萍娇所有的社会关系,都回忆了一个遍,苏锦墨就是想不出,兰萍娇会与哪一个关系密切。
“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苏锦墨冲进了欧阳俊卿的病房,将亲子鉴定书摔在了他的面前,急冲冲地问道。
欧阳俊卿看都不看,嘴角勾起一弯高深莫测的笑意,高深莫测地说:“我早说过,你居然怀疑你的好姐妹。”
“我现在没心情与你怄气。”苏锦墨并没有坐下来,而是转过了身,眼光投向了墙壁上挂着的电视屏幕。那里,正上演着精彩的电视剧《隋唐英雄》:这个时候上演的是秦琼洞房花烛夜的一幕,瓦岗寨的众英雄闹洞房。
感同身受,好没来由的,苏锦墨也想起了她与欧阳俊卿洞房的那一幕……
旖旎风光,如在眼前,可岁月沧桑,一切更改了模样。
唉,任是谁都抵不过时间的手,我们人类,如此渺小,只不过是命运无聊时下的一盘棋,每个都是一枚小棋子,以楚河汉界,在一片小小天地里,拼命嘶杀,只要越过界限,纵横驰骋,天地无限宽广。
“嘿嘿,这是秘密。”苏锦墨的目光停留在浪漫温馨的银屏上,欧阳俊卿的声音听起来飘忽不定。
苏锦墨的心,忽然空空荡荡地,慢慢沉沦了下去,不可自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