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那个不知名的作者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之后的几天里无论学校那边撕掉多少次,他都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一份新的“石砚山解放宣言”贴回去,而且每次都会在后面加上一段慷慨激昂的控诉并表达自己抗争到底的决心。一时间,这位硬气的作者成为了学校里的风云人物,高二级篮球联赛被取消这个事情也因此一直被推在学生舆论的风口浪尖。原本对于学校的指责和不满只是出现在受影响最大的高二级里,但是由于学校没有加以重视和疏导,反倒只是想要简单粗暴地将其压制,激起了高二级更激烈的反抗不说,批判和指责学校的风潮竟然开始有在全校范围内扩散开来的迹象。毕竟无论是哪个年级,对于学校都有着这样那样的不满,只是平时人微言轻,最多私底下发发牢骚,忍忍也就过去了。而这一次却因为高二级篮球联赛取消这个事情的持续发酵,以及受那份“石砚山解放宣言”的影响,大家纷纷开启了吐槽模式,借着这个机会将憋在心中的对学校的种种不满和怨怼统统都发泄出来,甚至还有人学着“石砚山解放宣言”那样将这些控诉公之于众。在这些因素的影响下,学生中对于学校的抵制情绪日益高涨,隐隐有将要失控的迹象。
校方很快就注意到了这种情况,当然不敢放任这些学生这样闹下去,经过开会研究讨论之后,决定要先从那些在饭堂贴大字报的学生下手,尤其是最先贴出“石砚山解放宣言”的学生,找到之后一定要从严从重处理,给那些不消停的学生一些警告。
“石砚山解放宣言”的作者之所以一直没有被学校抓到,除了他每次贴东西的时候都选在饭堂没什么人的时间之外,更大的原因其实在于学校方面之前对他的这个行为并没有过于在意,虽然每次贴出来之后学校处理的速度都很迅速,但是也只是针对那些贴出来的东西,并没有说非要将后面的作者找出来。毕竟他们都以为这只不过是那个学生一时气不过之下的意气用事,学校方面发几条义正言辞的警告吓一吓他们,再等这件事情的热度慢慢消退,都不用他们怎么去理会,自然就会不了了之。然而现实的发展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竟然越闹越大,隐约间还露出些即将失控的迹象,所以便打算做一场杀鸡儆猴的戏码,而“石砚山解放宣言”的作者正合适当那只鸡。
想要找出那个作者并不是什么难事,毕竟每次学校将他贴出来的东西撕掉之后他都要去重新再贴回去,只要事前做点准备,不怕抓不到他。事实也的确如此,仅仅用了两天都不到的时间,他们就找到了那个作者,高二19班的萧子华。当天晚上萧子华就被叫到了教导处一阵猛批,最后被赶回教室写检讨书。本来政教处的几个领导已经讨论好找出这个作者之后对他的处理办法,但是一看来的人是萧子华,反倒是开始犹豫要不要再按照这个处分方法进行处分,最后还是决定先让萧子华回去写检讨看看他的悔过态度,他们也再讨论讨论。不过徐万吉赶萧子华走的时候也没跟他客气,直接明说这一次很有可能会再给他一次大过,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的萧子华顿时吓的脸都白了。
“华狗,什么情况?他们要怎么处分你啊?”萧子华刚刚从政教处走出来,偷溜出来在外面等了很久的将江流几人全都围了上去。
“还不知道呢,叫我先回去写检讨。”萧子华强行对着他们笑了一下,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比哭还难看。
看到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萧子华露出这样的表情,江流几人全都心里一凉,冯邦杰小心翼翼地问道:“不会,记大过吧?”
萧子华本来想骗他们说不会,可是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他自己也清楚,就他现在这个死样,根本骗不了人,所以最终犹豫再三,还是点了点头。
这一下点头顿时让其他几个人都炸毛了,都是从高一就一起厮混过来的,他们很清楚这一次的大过如果真的记下来了对于萧子华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脾气比较急躁的江流直接就想冲进政教处去跟那些领导理论,幸好萧子华反应快把他拦了下来:“江流你疯啦?你现在进去是在找死你知道吗?”
“华狗你TM给我放手,我一定要进去跟那群老不死的狗东西理论,不就TM的贴几张纸吗?就记大过,他们脑子是被狗啃了吗?”江流拼命想要挣脱萧子华,因为是背对着其他人,所以没有人发现他的眼睛已经红了。
“你们还在那边看戏啊,快过来帮忙把他拉走,我们到别的地方再详细说。”他们说话的地方里政教处并不远,江流这样大喊大叫很有可能把里面的领导再给喊出来,到时候可真的就没有余地了,所以萧子华急忙招呼旁边的冯邦杰等人过来帮忙。冯邦杰他们虽然也对政教处可能要记萧子华大过的事情一肚子的火,但是至少还能分得清轻重,稍微犹豫了一下就上前帮着萧子华把江流硬拖走了。就在他们转弯走下楼梯的时候,听到声音的徐万吉正好从政教室里出来,左右看了一下发现并没有人,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一脸疑惑地关上了门。
萧子华几人合力将江流生拉硬拽地带到了一个不会有老师经过的楼道才敢将他放开,江流一句话都不说就往回走,似乎还是想去会政教处找那些领导理论,冯邦杰他们还没来得及反应,萧子华已经大步走上去一把将江流拉住用力扯了回来,嘴里毫不客气地怒骂道:“江流你TM闹够了没有?”
萧子华这一下完全是在盛怒之下的全力而为,江流一点准备都没有,幸好平时篮球打多了反应比较快,把身体往旁边的墙上一靠才没有摔倒,但是却也被撞得背后生疼。他们虽然刚刚一路将江流拖了下来,但是因为江流力气大而且一直在拼命挣扎,再加上路上又黑,他们看不到江流的脸。现在江流往墙边这样一靠,他们才发现江流的眼睛已经红了,嘴唇紧咬着,不知道是摔疼了还是拼命在忍着眼泪,一时间,都有些不知所措。
最后还是冯邦杰实在是受不了这么尴尬的气氛,开口想要安慰一下江流:“江流,你这是干嘛啊?现在只不过是有可能被记大过而已,又不是说一定是这样处分,我觉得他们让华狗回去写检讨明显就是他们也知道这个大过记下来会是什么结果,不敢那么轻易就下决定。”
“对啊对啊,我觉得老冯说得很有道理,江流你不要太冲动了,你如果真的跑过去政教处跟那些领导理论,非但没办法帮到华狗,反而有可能惹怒他们,不但华狗的大过记了下来,可能你的一个记过也跑不掉。”郭建泰也开口搭腔。
有人开了头,其他几个男生也纷纷出声安慰江流,搞得好像江流才是那个要被记大过的人一样,真正要被记过的萧子华反而被晾在了旁边。最后还是徐佳文最先反应过来,把话题拉回了萧子华的身上。
“那个什么石砚山解放宣言真的是你写的吗?”
萧子华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徐佳文原本还想指责萧子华几句,但是一看他这个样子就什么都说不出口了,一群人顿时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之中,只能听到得到江流急促的呼吸和偶尔吸鼻子的声音。
这样的气氛持续了好一会才被萧子华打破。他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开口说道:“你们都先回去吧,在这里待着也只是浪费时间而已,等一下被老师抓到你们偷跑出来又要挨批。”
“那你呢?”
“我跟江流聊几句,聊完就回去写好好写一篇检讨,希望可以让政教处那边觉得我认错态度良好。”
冯邦杰他们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萧子华说得对,他们一群在这里除了让气氛一直尴尬下去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先各自回去想办法。于是都上前拍了拍萧子华和江流的肩膀,小声安慰两句之后结伴离开了。
终于,楼道里只剩下萧子华和江流两个人了,萧子华上前拍了拍江流的肩膀,本想说些劝慰的话,但是自己本身心情就很压抑,毕竟要被可能会被记大过的是自己,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华狗,你老实跟我说,你到底为什么要写那篇东西?”江流低着头,语气低沉。
江流开始说话,两个人之间那种沉重压抑的氛围顿时减轻了许多,萧子华站到江流旁边,故作轻松地说道:“还能为什么?不爽学校取消联赛呗。”
“别TM给我装模作样,你知道我想问什么。”江流突然抬起头,用他发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萧子华,仿佛在警告萧子华不要对他说谎。
萧子华被江流突然这样一吼吓得半死,转过头又看到他用这样的眼神盯着自己,不禁有些心虚,又害怕被江流看出来,于是也发起了脾气:“你吼我干吊啊,老子想写就写了,你管那么多干嘛?你以为你是谁啊,老子做事要跟你交代吗?SB!”
要是在平时萧子华用这样的语气跟江流说出这番话,江流绝对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可是这一次江流却一直死死地盯着萧子华,呼吸急促得犹如一头被挑衅发怒的豹子,下一秒就要扑上去咬断对方的喉咙。萧子华也被江流激起了脾气,毫不示弱地用同样的眼神盯了回去。
两个人就这样互不相让地对峙着,萧子华本身并没有真的生气,此刻脑子里已经在想着要怎么收拾眼下这个局面,却突然看见江流因为呼吸急促而不断耸动的鼻翼上面,缓缓滑下一滴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