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容钦学乖了,没等宿年说下去,忍痛又放了五个金铢。
“再来五个金铢吧。”宿年平静地说道,“后面的东西比较重要,价值十个金铢。”
“小祖宗,您还不如一巴掌拍死我!我不记得哪里得罪您老人家了,您何必跟我的钱过不去。你缺什么就跟琰城说,他定然会满足你的。”说罢,他不情不愿地又放了五个金铢。
“念在我们极好的交情下我才去找止殇的,否则我是万万不敢往火坑里跳。”宿年从袖中拿出一块素白的布料,“这是姜国皇商逃出来时手中拿的。”
容钦接过价值二十金铢的布料,收敛了玩世不恭的表情,他凑到鼻端闻了闻,笃定地说道:“这不是烟烟的衣角。”
宿年诧异,“为什么?”
“因为烟烟身上有一股蔷薇的味道,而这块布料上有一股檀香的味道。”
“那有什么奇怪的,万一她故意染上了檀香味呢?”
他说道:“可这种味道和普通屋中焚烧的檀香不同,倒像是寺庙里的佛香。佛香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染上,除非那人整日身处佛堂寺庙。烟烟身处青楼,怎么可能染上佛香?更何况,这不是普通的佛香,而是迦南香,略带几分药味,极其稀有,只有皇室宗亲才能使用。寻常人家怎么能用得起?”
心思缜密如容钦,宿年点了点头,的确如此。
“你确定这是姜国的那位给的?”容钦狐疑地问宿年。
宿年点了点头,“千真万确,他没必要骗宿年。”她讨厌他怀疑她的语气,这让她很是不悦。
“可……”容钦也诧异了,他又仔细看了看,“这分明就是女子的衣角,一个女子怎能连杀两位将军?”
“万一,那女子是个武林高手呢?或者,凶手是个有男扮女装怪癖的人啊……”
容钦的嘴角抽了抽,“小祖宗,您老人家戏本看多了吧?”
摘星楼命案并未查清楚,宿年却被承章宫的那位太妃娘娘召见了。
隔着一层红色玛瑙珠帘,宿年看不清楚这位很有思想的太妃的容颜,想来也不会有容钦的娘那般惊世绝艳。这个世界上,漂亮的女人本就不多,更何况是又有思想又漂亮的女人。
“哀家听说你和慕钦关系不错。”那声音很软,听着让人很容易沉迷,但毕竟上了点岁数,明显有几分沙哑。
慕钦自然是容钦的正名,在皇族中,自然不能用他青楼出身的母妃的姓氏。
她这话一出,不得不让宿年怀疑这珠帘后坐着的,倒底是容钦的娘还是慕彻的娘。宿年怕她下一句话便是:和容钦混在一起的女人都是些不成体统的。
她没等宿年回答便继续说了下去,“你来这里也有些日子了,哀家一直默许着,也不召见你,这一切都看在彻儿对你的偏爱。你要知道,你享有的一切都远远超过了你的身份能拥有的,但是,也请你记住,你不能影响到靖国的未来。江楚姑娘若真是不想惹些流言蜚语,以你的身份为王后是万万不行,那便求彻儿立你为妃,这才是明智之举。”
立宿年为妃?若是慕彻有心,他早就立了。
宿年心沉了下去,显然慕彻和太妃之间意见发生了分歧,而太妃此番召见宿年,分明是在警告她。这大半天下来,她根本没有给她答话的机会,不得不让她叹服,一个有思想的女人果然与众不同。眼瞧着宿年就快要在承章宫吃中饭了,一名上了年纪的老嬷嬷走来过来,恭恭敬敬地说道:“太妃娘娘,夏阳侯王妃求见您。”
珠帘内的人显然有了几分不屑,冷笑一声,“她?倒是有空……”
听这语气,这位太妃定然极其看不起容微眠,即使容微眠已经脱离了贱籍很多年。
“江楚姑娘,今日之事你自己好好想想,姑娘是聪明人,应该明白其中的意思。”她顿了顿,“自长安回来后,彻儿有异样,你若是有心便帮哀家问问他。”
宿年诧异,慕彻居然有事不肯对太妃说。倘若宿年去问明白了,太妃定然要除掉宿年这个眼中钉,倘若宿年不去问,她定然会觉得宿年不把她放在眼里,这种棘手差事揽下不知是好是坏。
宿年行礼告退后,终是长舒一口气,正巧遇到进门的容微眠。
容微眠朝她相识一笑,素雅的妆容越发显得独领风骚。
宿年素来喜欢像容微眠这样的长辈,不但长相温婉动人,而且性格温和,做事细心。倘若她是男子,她定然喜欢这般的女人。当然,作为小辈,也很乐意有像她那样的长辈。也不知为何,虽然容钦长了一副与容微眠一般的摸样,性子却和容微眠截然相反。
宿年回到承梧宫时发觉慕彻正好坐在前厅。
这让宿年觉得很诧异,慕彻自幼深知礼法,他独自一人待在承梧宫不合礼节,一直以来这种事情也只有容钦才做得出来。
诧异之余,宿年还是干笑几声上前去与他打招呼,命杜若泡了一杯茶,沏好了茶,慕彻却没有喝一口。
“阿楚,我母妃可说了些什么?若是有些过分,别往心里去。”他说话的声音很柔,以至于宿年难以相信他会是一方霸主。
“琰城不用担心,我自然不会多想的。”宿年说道。如今回想起来,宿年连太妃到底与宿年说了些什么都记不清了,唯独记得太妃叫她试探慕彻的异样。
“那便好。”说罢,他便起身要走,却一不小心踢到了旁边的凳子,险些一个踉跄。
这看在宿年的眼里简直难以置信,堂堂北方霸主,年纪轻轻就名动六合大陆,如今怎么连走路都成了问题,莫不是与他的异样有关?
正当宿年思索之时,一把锋利的长剑刺了过来,险些擦到宿年。剑锋一转,显然不是朝着宿年的方向攻击,那这个方向是……慕彻!慕彻的反应很快,却没能把握好正确的闪躲方向,险些就直接撞到剑尖。幸好剑的主人及时握住了长剑,否则靖国就要换主了。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宿年难以相信刺杀慕彻的人竟是容钦。
显然,双方进行的刺杀和遇刺都很不在状态,一个故意放水,一个明显不敌。
“琰城,我记得小时候,所以的皇子中你的武功练得最好,先皇经常夸你根骨好,天资聪颖,如今怎么连这一剑也躲不过了?”容钦说这话时长剑依旧架在慕彻的脖子上,眼神中满是凌厉,“还是……你根本不是琰城?”
慕彻苦笑一声,“一年前或许我能敌过你,如今我心有余力不足。”
容钦皱眉不语。
“我记得,在我刚从长安回来的时候,你问我是不是丢了些什么?如今我可以告诉你,我丢了一双眼睛。”他淡淡说道,一双眸子黯淡无光,毫无情绪。
容钦脸色微微一变,缓缓地将剑收起。说话的语调也跟着变得怪异,这件事让他略有几分始料不及,狐疑地问道:“你、你……这是真的?”
“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天子不是最信任你吗?我若是双目失明,就不会危及他的皇位了。”慕彻冷笑一声,说罢就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