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你……”若彩欲言又止。又能说什么呢?雷诺的话句句回响在耳边,他竟把翔想成是那样的人。可是,翔究竟是怎么样的人呢?雷厉风行的修罗王,他是怎样统领令八部天龙所闻风丧胆的修罗暗骑?冷面寡言的他,偶尔或许露出些许浅笑,竟会有浅浅的酒窝……五百年了,自己却好像还是一点都不了解他,地宫里朝夕相对,却始终靠近不了他的心,似乎在有意回避什么。五百年,可能很长,也可能很短,沧海一粟……
“若彩,”万俟翔思索许久,“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你,先回去吧。”
“嗯。”若彩轻轻点了点头,轻步走出房间,小心地合上了雕龙鎏金的精致木门。
细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万俟翔陷入了沉思,深深无法自拔……五百年了,从未忘记过,那憔悴的面庞,那凄美的容颜,层层缠绕如藤蔓蔓延,又如散开的蚕丝丝丝渗入记忆深处。
“翔,好好照顾若彩……”虚弱而决绝的语气。
既然放不下,为什么要选择离开?这算什么,交待遗言吗?“哥!”万俟翔眼睁睁看着他闭上双眼,平静安详。他就这么走了吗?放弃了人人歆羡的帝释天之位,舍弃了唯一的亲人,就只是为了一个女人吗?
“不……为什么……”万俟翔梦中呢喃,他,太累了。就这样昏睡了近一天,真想像他一样,就这么一直睡下去。
“好好睡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若彩拭去了他额上的冷汗,“只是梦魇而已。”
“他怎么样了?”雷诺问,真的是关切,没有威严,没有讽刺,没有尖锐,只是关心。
“翔有焰灵心护体,不会有事的。”淡淡的声音。本来对雷诺还有些怨恨,现在如此,就罢了吧。
是夜,若彩躺在床上假寐。窗外清风袭来,额间的发丝被轻轻拂开,若彩不由地睁开眼,皎皎云中月,银色月光泻进屋内,房中的一切都晕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本就无心睡眠,若彩决定出去走走。夜里湿气很大,露水打湿了衣角,远处袅袅传来悠悠琴音,清远悠长如流水,流星般划过孤寂的夜,哀婉悱恻,在这月色如银的黑夜里尽显苍凉无奈。如此琴音,奏者何人?
若彩循着琴音向前走,近了,又近了……所见是一片平静的湖水,湖中一亭,亭中一人,白衣乌发,轻抚琴弦。这人,竟是雷诺!此时,轻衫洒脱,悠然自得,宛若天人。他,是不久前见过的咄咄逼人不可一世的雷诺吗?
一曲终罢,雷诺抬头看眼前惊讶的女子,嘴角微微上扬,“若彩姑娘。”眼眸对上一身红衣的女子,青丝乌黑瀑布一般垂下,容颜如月光轻柔,却敛不住的光华,空灵绝世,却被红衣衬得多了几分妖娆。
“你……果真是紧那罗?”若彩很惊讶。
“哦?你这才知道。”雷诺的语气却有些埋怨加戏谑。
“从前可能不信,不过现在……”若彩说,“如此琴韵,当今世上,怕是只有紧那罗弹奏得出来了,‘乐神’二字当之无愧。”
“能得若彩姑娘缪赞,雷诺真是荣幸。”雷诺谦虚地说,而在一瞬间变了脸色,“不过雷诺倒情愿自己是夜叉。”
天上一片浮云,隐隐遮蔽了月亮,若彩看着这天际的变化,“城主你已经是夜叉族的城主了,做着夜叉可以做或是想做的事,血统还是那么重要吗?”话锋陡然一转,“或许,一直介意的只是你自己……”乌黑的眼瞳水晶般闪亮。
雷诺先是一怔,很快转而大笑,笑声在夜空里盘旋,“不错,不管我是谁,都可以做想做的事,我雷诺一定可以做到……”
“城主,你……”若彩见此情况有些无措。
“就叫我雷诺吧!”
“雷诺?那你就叫我若彩好了。”
“好,若彩,”雷诺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女子,“那你说说方才琴声中有何韵?”
“想考我啊?”若彩笑嘻嘻地说,“山泉溪流,绵延不绝,看似溪水长流,其实波涛暗涌。百转千回,万千情丝,如影随形,挥之不去。不过这曲最妙处在于,唯有在夜静无人时独奏方听得此韵味,静而思远。可惜了如此天籁,却无人听得。”
雷诺微微颔首,“若彩,你可是第一人哦!”
“琴如其人,这么孤单的曲调,弹奏它的人想必也很孤单吧!”若彩幽幽地看着雷诺。
雷诺负手而立,“孤单?可我要去的地方只容得下一个人。不过,雷诺今夜遇得知音,此生再无遗憾了。”
“遇得知音,此生无憾……雷诺,这曲何名?”
“静月”雷诺口中轻轻吐出两个字。
“静月?”若彩抬头看了一眼夜空明亮的月盘,浮云早已不见了踪影。
“若彩,你愿意随我去那里看看吗?”
月亮静静地,婉约一如千万年前一样,却对不远处的一道清然的黑影悄悄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