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的宫殿自是金碧辉煌,豪华却不失精巧,雕栏玉砌,游龙走风,空气中隐隐漂浮着水木沉香的味道。雷诺径自走向最里面的黄金大椅坐下,万俟翔和若彩也在一边各拣了个座坐下,指尖触及紫檀木的光滑表面,脚下是轻软如丝的绛红锦毯。这时,雷诺发话了,“两位远道而来,一路劳顿了,雷诺身为城主,礼应尽地主之谊,来人,备宴!”
“城主,客气了。”万俟翔风轻云淡地说,语中却透着一丝冷意,显然是对这雷诺没什么好感。而若彩,脑中满是那“曝尸七日,挫骨扬灰。”八个字,不禁又打了个寒噤。
雷诺的眼神扫过若彩,一丝惊异一闪而过,很快恢复了君临天下的气势,“这位姑娘看似面色不佳,是否有恙?我这城中可不乏明医啊!”
“城主费心了,若彩无碍。”若彩在心里暗暗瞪了雷诺一眼,好个雷诺,观察如此细微。
“呵呵,费心的怕是修罗王吧,还真是像呢!”最后几个字好似是在呢喃,目光如炬射向万俟翔。
万俟翔的蓝瞳仿佛是冻结了千万年的寒冰,冰刺一般刺向雷诺,两股目光相互绞着,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弥漫于空气中。就在这针尖对麦芒的尖锋时刻,老管家领着一队人来到大殿摆上酒席,若彩不禁轻呼了一口气。
一时间,金盘银箸美味珍馐都端上了桌,羊脂白玉的无耳杯里,装着淡绿色的酒,幽幽的绿光投射着倒影。“这是……”若彩轻抿了一小口,“咦?怎么是酸的?”
“姑娘气色不太好,不宜饮烈酒,这是我天雷国的青梅酒,如何?”雷诺浅笑。
“酸中有甜,回味无穷,确是好酒,乍一看,我还以为是‘无忧’……”若彩猛地一抬眼,“城主说‘天雷国’……”
“他日我荡平天鹰,天雷便是东方唯一的大国,小小天鹰都大言不惭胆敢称‘国’,我天雷又有何不可?”雷诺自信满满。
“如此说来,百姓传言说城主即将出兵天鹰都是真的了?”若彩问。
“与其坐而待敌,不如先发制人。”雷诺喝了一口杯中的美酒。
“战争,带来的只会是生灵涂炭,城主当真要……”若彩马上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傻的话,眼前这个视战争如玩物的城主会在意区区的人命吗?
“一将功成万骨枯,自古以来谁的霸业不是踏着成堆的尸骨起来的?”雷诺说得抑扬顿挫,“况且,我天雷的百姓身为夜叉族人,个个骁勇善战,以马革裹尸为荣,死,又有何惧?”轻蔑地一哼,“至于天鹰,死有余辜!”
“雷城主,”万俟翔终于开口了,“本是紧那罗的你,是如何让那些夜叉族人听命于你的?”
紧那罗?若彩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疑惑的眼神凝视着万俟翔,后又转向雷诺。不管怎么样,都无法把帝释天温文尔雅的乐神和眼前嗜血好战的雷诺放在一起。
雷诺纠结的眼神看着万俟翔,“出身,无法改变,血液,也是骨子里的,我们对此无能为力,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自己是夜叉,不是紧那罗!”深邃的眼神直射冰色的蓝瞳,“如果不能在异族中称王,那么修罗王你……,哈哈哈!”分明是一抹无奈的笑意,却又带着同病相怜的味道。
宴罢,万俟翔和若彩在园子里散步,良久的沉默。若彩想了很久,终于打破了沉寂,“翔,你看这里的星星,真的很美啊,地宫里水晶的仿制品比起来差多了。”
“若彩……”万俟翔停下了脚步。
“嗯,什么?”若彩眨了一下眼,却比群星还要闪亮。
“出身,血统,真的士无法改变吗?”万俟翔喑哑了嗓音。
“……”若彩一时无言以对,想了一会儿还是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有时,若彩也希望自己不是雕像,而是和翔一样的生命……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就是我啊,是能永远陪在翔身边的若彩啊……”若彩隐忍住快要掉下的眼泪,唇边挤出常有的微笑,星光下的翔,像是一个受伤的孩子,若彩的心丝丝地痛。
万俟翔看着眼前这如樱花般的笑靥,眉头渐渐舒展了,“是吗?这样的话,他好像也说过呢,不过很久了,快要不记得了……”
不是不记得,它一直都在那里,只是藏得很深很深……
今夜,冷月无声,夜凉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