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小动物。我看韩剧从来不哭。我和我们学校的校草打架,正儿八经的。我骂这个万人迷是丑八怪,真心实意的。我在爸妈吵架的时候看着电视吃方便面,何炅谢娜把我逗得乐不可支,还喷面条儿。
我妈说:你良心被狗吃了。
我说哪有,我生下来就没良心我是你丫头你还不清楚?
我妈听完,嘴巴张得能塞进我的小拳头。
我吹着口哨背上书包甩上门,上学去啦。
教室里有人打架。这些家伙这能折腾,学习把他们闷坏啦,逮着个机会就开打。我趴在座位上,呼噜噜睡起觉来。
我看见福格给我扔来一本书,他说:喏,这是环游世界八十天的秘笈,接好罗。我傻呵呵笑着去接,它啪一声砸在我鼻梁上,痛得我叭地一下子弹起来。我看见一教室的人都在围观我,鼻子嗒嗒地跟我家自来水管一样滴水。我抬起手往横里一擦,一绺鲜红。我特冷静,我说,谁干的?
大伙儿众星拱月地把我们亲爱的校草同学出卖了。
我把黑眼球翻到看不见:沐夏同学,我真瞧不起你,你竟然趁乱暗算我。
他只别着脑袋看着窗外的大树,什么话也不说。
他身边漂亮的小学习委员儿自告奋勇为他代言:你别胡说,他是劝架的。
我管他的。我冲他勾勾手指头,我说:你过来。
他丫的装失聪。
山不就我,我就山去。我走过去,踮起脚尖儿,从他脖子上一圈一圈地取下他纯白的围巾。我又一圈一圈地绕到自己的脖子上,捞起一头,把鼻血擦了个干干净净。雪白的细绒线上留下我狰狞的血迹。
哦,我真是个败类,我嘻嘻地笑,我粗着嗓子说:感谢我们敬爱的班长校草大人同志!
沐夏看了我很久然后说:许兜兜,你可真让我恶心。
我拍拍他的肩膀:那是你的事儿,我可不借你塑料袋儿。
这是个周末。放学后我绕了个大大的弯子去少年宫后面的面摊吃面条。
吼,说到这家的面条,那简直别提了,难吃死了!你吃了这儿的面条再去吃方便面,你简直会生出康师傅是满汉全席的掌勺大厨的幻觉。可是他们有很精致的盆盆碗碗,简直就像落难的公主一样充满掩不住的高贵光芒。
面摊基本是露天的,下雨酷暑的时候才会撑张破油布意思意思。它的旁边长着一棵比我姥姥还姥姥的大树。说出来你都不相信,这竟然是一棵玫瑰树。那长在花圃里小样儿的细枝玫瑰,和这一比,那就是小巫见老巫。这是冬天,树上安安静静的,花儿们都还在呼噜噜睡大头觉呢。
卖面条的老奶奶抱来一个大蛇皮口袋:兜兜,今天就这些。
我点点头,站起来用校草同学的围巾抹抹小嘴,拖起口袋就走了。
废品收购站在很远的自由广场那里,我每个周末都替老奶奶去卖垃圾。嗯~哼,不要误会啦,我可不是喜欢那些老妖怪,只是……怕麻烦。你要知道,和老人家讲道理是说不通的。
我一路上叮铃咣啷的招来不少白眼儿。我哼起不着调的小曲儿,想象自己是一个闯荡江湖的小货郎。
一群人突然神出鬼没地冒出来,清一色的娘子军。
一个女的跳出来指着我的鼻子:你是许兜兜不是?
干你屁事!我可不跟她客气。
她揪着我的衣领子,看样子想抽我。她吹头发瞪眼睛:你听清楚,不许再找沐夏的麻烦,不然饶不了你丫的。
哦,沐夏,你藏头缩尾躲在女人背后,我再一次鄙视你。
我推开她的手说:你不如叫沐夏规矩点。
啊哈,我彻底点燃了这位大姐头,她向我冲过来的架势让我深刻领悟一个经典而贴切的形容女人的词儿:母老虎。
我骑虎难下,决定和她殊死搏斗。都是女的,谁怕谁啊。
住手!一声大喊阻止了一场火拼。我循声望去,是个素未谋面的帅哥。他噔噔噔地跑过来,对那个女的说:何欢,带上你的人滚回去!
她竟然真的乖乖地灰溜溜地偃旗息鼓了。
关黛西站在我卧室阳台的对面喊我。我探出头去。
兜兜,我这儿开轰趴,你来不来?她笑得象一朵花儿。
我把脚抵在栏杆上,手拉着横杠,身体尽量地后倾,唔,屋里的世界大战依然如火如荼,电视的声音也镇压不住了。
于是我决定去参加黛西的派对。
我敲开门的时候,黛西夸张地迎上来,好像我是久别重逢的老朋友,天知道我们刚刚在楼上目睹过彼此的尊容。
她皱着眉头打量我:天啊,你踩着个拖鞋就来啦?
我说:你可没让我穿水晶鞋,我的公主。
她听完,笑眯眯地挽起我在客厅里示众。我一直是她最佳的陪衬品,只要我站在她身边,她高贵的气质就会被彰显无遗。我是片被她物尽其用的绿叶。可是,谁在乎呢?
我的眼里只有你,我亲亲的大餐。我网罗一大盘子的食物窝在墙角吃得呼哧带喘。
吃饱后,我百无聊赖,我开始试着用我的眼睫毛去夹空中的蚊子。就在我累得眼皮儿抽筋的时候,一个胖哥哥走了过来,他说:你为什么要挑逗我?
我一个激灵,天地良心,我怎么可能去做那么勇敢的事情?我说:我怎么你了就是在挑逗你呢?
他说:你老冲我抛媚眼儿。
我说:哥哥,你来,从这儿,你直走,上楼梯,拐个弯儿,再上一层,往左看,在那儿待十分钟再下来和我讨论这个问题好吗?
他竟然真的去了。
那儿有一块两米见方的镜子,上面还雕有浮凸的百合花儿呢。
哦,我知道,我刻薄又恶毒,我会下地狱被拔掉舌头的。
没劲透了,我打算回家。这时门口突然一阵骚动,我抬眼一看,原来是沐夏,还有那天那个路见不平一声吼的帅哥。我还来不及反应,楼上噔噔噔地杀将下来一个人,他一把拎起我的衣领。胖哥哥气得脸都紫了,他抡起一边的拳头眼看就要向我砸来。我不哭不闹不上吊,琢磨着要是他敢揍我,我就一头撞掉他下巴。恩,高度刚刚好。
说时迟那时快,有人一个箭步冲上来,铁拳胖英雄的攻势戛然而止。又是小帅哥,我严重怀疑他是程咬金的某一任孙子。
胖哥哥一见他,整个人就怂了,放开我闪到一边,只能用他那轰轰烈烈的眼神儿在心里将我打得落花流水。
小帅哥请我跳舞,我欣然应邀。好歹他也是我如花似玉脸蛋儿的救星呀。
我叫夏天然。
我说哦。原来不姓程啊。
我老踩他脚,他却一声不吭,眉毛都不带跳一下。音乐很闷,我们跳的竟然是蹦恰恰蹦恰恰的古典舞。我奇怪地东张西望,刚好瞅见关黛西象一只人型鼻涕虫一样黏在沐夏身上。难怪。
好巧不巧沐夏也抬头向我这边看来,他搭在黛西身上的手向我竖起一根中指。
多没礼貌的小破孩儿啊。
我冲他竖起两个中指。
夏天然说你别走神呀,我脚丫子都快被你踩成鸭子脚了。
一曲舞罢,我打道回府。一开门,飘飘扬扬的雪花呼呼地往人脸上卷来。我深吸一口气雄赳赳气昂昂地大踏步前进。小兔子拖鞋打在地上吧嗒吧嗒的。路可真滑,我一个不留神儿,叭唧,哐!在院子里摔成个大字。
痛。痛死老娘了。我半天爬不起来,地上的寒气嗖嗖地往我衣服里钻。
我听见开门的声音,有人出来了。先是小胖哥儿,看见我这德行,想笑又不敢笑,嘴角抽搐得我都替他担心。胖哥哥啊,我发誓要是现在躺这儿的是你,我一定笑得山河变色日月无光,所以你想笑就笑吧,我保证不打你,也不踢你屁股。
然后是沐夏,他那眼神儿我还真不好形容,就跟看见一小矮人爱上毒皇后一样复杂而又纠结。
小子心里想什么呢?
最后是夏天然,他二话不说朝我蹲下,我寻思着他是要拉我一把呢,于是很没有骨气地把手递了上去。谁知他两手一伸抄起我跟端一盆水似的就把我抱了起来。
呀,这可是我的初抱啊。激动激动,灰常之激动,激动得我都忘了告诉他我家门开在何方了。哪知他不声不响无比精确地将我运进家门。我爸接过我,狐疑的眼神儿在我和夏天然的脸上打秋千。我爸把我抱上楼一把扔床上,转身一阵风似的刮下楼去。我从窗口上看见夏天然已经走得老远了。老爸和老妈又在楼下就为什么没有拦住诱拐女儿嫌犯这个问题展开了如火如荼的激辩。
我冻得失去知觉的脚丫子渐渐回暖,这时我才发现,灰姑娘的破拖鞋,跑了一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