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舔了舔嘴唇，万分享受地看着徐明和若雨的表情变化：“诧异吧？吃惊吧？她为什么对你们特别好？为什么又经常心事重重？因为她想当救赎者，又洗刷不了自己血腥的双手……永远生活在自我矛盾中，不得绝症才怪。”说罢，又咯咯怪笑起来。
徐明的脸上出现过一丝动摇之色，但很快又镇定下来，继续往前步步走去：“仇恨、是非不分、犹豫、敏感、天才……多重要素汇聚，会形成第二种人格。”
“你也快了。”杰克看着他道，“怎么样，这个老太婆既是杀害你亲生父母的仇人，又是养育你的恩人，知道这个之后，心情是不是很爽？来，跟我一起宰了她，再好好替她办个盛大的葬礼！”
“很遗憾，我要让你失望了。”徐明猛地冲向前去，一个摆拳击中杰克下颚，将他打翻出几米开外。
“呯呯呯……”不等起身，杰克甩手就是连串枪击。
他开枪之前，每个动作，可能的弹道轨迹，全维感知都让徐明提前做出了预判，让他极其高效地躲过了子弹。
不幸的是，一颗子弹打断了吊住婆婆的绳索，让她重重摔到地面。
“婆婆！”若雨大叫一声，扑上前去，迎面一个巨大的黑影冲过，抱住她，生生用自己的躯体又挡住几颗子弹。
受伤的海怪救了若雨，躺倒之后不省人事。
“混蛋！”徐明怒喝着冲上去，却被杰克抢先一步举枪对准了额头。“这个距离，还躲得了吗？”
徐明拽紧拳头，站住不动，眼中的怒火快要射出来。
“杀了父母的仇人，你还要救她？”杰克义正言辞地质问起徐明来，“还以为当年是火灾让你失去双亲的吗？骗你的！那是她骗你的！你应该跟我一起一枪解决她。”
“我只知道她是养育我的人。”徐明平静地道。
婆婆的眼里闪起泪花，无力地低下头，哽咽道：“他说的是真的，你们的父母，确实都是我开枪打死的……”
若雨咬了咬牙，还是冲上去扶起婆婆，哭着叫道：“婆婆，你别说了……”
“愚蠢的正义价值观。”杰克露出早有预料似的笑容，“违反法律的罪犯，就要接受所谓的国家制裁吗？就要让他们的后代被蒙在鼓里吗？还要让他们对杀害自己双亲的仇人充满感恩？笑话！”
“听着，我没有你说的什么正义价值观。”徐明看着杰克的眼睛说道，“我不像你那么脆弱，接受不了事实，我为死去的父母难过伤心，但我同样尊敬养育我的人！”
“愚蠢的白痴，被所谓的道德法律洗脑了。”杰克坚持着自己的观点，“弱肉强食、有仇必报，这才是自然法则！我为我的父母感到自豪，我为他们触犯了那些愚蠢的法律和道德规范而自豪！凭什么、凭什么让她这么一个人来假装正义地决定我父母的死活？凭什么？！在我十岁的时候，把这一切告诉我，看着我被仇恨与感恩的矛盾心情折磨，这就是她说做的一切！”
“哥哥，别跟他说了！”若雨看到徐明有些犹豫地闭上了眼睛，似乎快要被杰克说服。
“醒来吧，跟我一起把‘诺亚’发展壮大！”杰克把枪收起，继续魅惑地向徐明说道，“这个世界有优秀的天才就够了，让那些为保护蠢材而生的法律和道德统统见鬼去！”他又转头看着玫瑰，“亲爱的，把玛雅之心交给我，有了里面的技术，我们能彻底解决能源问题，轻易挑起战争，神不知鬼不觉地扫清多余的人，只留下优秀的天才，建立全新美好的世界新秩序！”
“我拒绝。”玫瑰道，“你这个变态，真的很让人讨厌，比起杰克，你差远了。”
“呯”的一声，婆婆再次中弹。
“婆婆！”若雨大喊一声，但怀里的人已经死去。
“再给你一次机会，把玛雅之心交给我。”杰克用枪顶着徐明，“给你一秒钟，要么看着他爆头，要么给我玛雅之心。”
“不能给他！”徐明叫道。因为人格分裂，现在这个杰克已经记不清玛雅之心存放的地方了，这是可以与他周旋的筹码。
玫瑰拽下胸前的吊坠，狠狠扔向杰克。
对方一把接住。“原来藏在这里呀，啧啧啧，哈哈哈哈。”他阴阳怪气地感慨了一声，突然间又大笑起来，笑得几乎要岔过气去，“笨蛋，一群笨蛋，你们的表情实在是太好玩了。你们用屁股想想也该知道，我怎么可能不知道玛雅之心藏在吊坠里呢？你们行动的每一步，我都知道，要不然，怎么能设计出这么好玩的场面？哇哈哈哈哈！”
苍白的脸笑得极其夸张，眼角渗出泪水，但那绝不是伤心的泪水，而是恶作剧得逞后的标志。
把嘴凑近徐明的耳边，轻声道：“怎么样？我精心为你准备得这些营救关卡，很过瘾吧？最后还以为手里拽着王牌呢，然后大义凛然地准备捐躯，保护玛雅之心，拯救全世界？你以为自己是好莱坞电影里的英雄主角吗？哇哈哈哈哈！”
徐明看着他，缓缓摇了摇头，一言不发。
“看到了吧？只要有头脑和力量，什么样的局面都可以创造出来。知不知道，我们体内蕴藏着的cover元素是多么珍贵？不好好利用，简直是暴殄天物！”杰克的表情极为享受，得意无比地道，“觉悟吧，什么正义善良、道德法则，统统都是假的。天才，把你的第二重人格释放出来，我们一起来壮大诺亚，玩些更有趣的东西。看看这个世界百分之九十的人口都被清理，只剩下天才来享受资源的世界会有多美好，想得到什么，只要用头脑和技术就行了，没有那些无聊的法律和道德。拥有足够的资源，我们就能探知更多的未知事物，那是多好玩的事情，cover的功能会得到最大限度的释放！”
“杰克，这下你把好脾气的我也惹火了。”叶深无视腿上的伤口，慢慢走上前来，眼中，杀意四起。
一向没个正形的他，此时已是神情大变，他的身上散发出令人悚然的寒意。即便已是疯癫状态的杰克，也被他眼中的杀意激得一个哆嗦。
一只手掌伸出，示意叶深止步。
“让我来。”徐明平静地道，毫不畏惧地看着杰克，“胆小鬼，为了给自己那无聊的仇恨找一个理由，就要扯出这么多事情来么？你连放下仇恨，爱的勇气都没有。错了就是错了，不管犯错的人是父母还是自己。”
“闭嘴！”杰克狂吼起来，“愚蠢的家伙，说了这么多你还不明白，去死吧！”按着扳机的手指疯狂地压下。
“哥哥——”若雨失声惊叫。
奇怪的事发生了，杰克的手指压着扳机，却怎么也动不了了。
“胆小鬼，要对付你太简单了。”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下，徐明轻轻移开杰克僵直的手臂，“杰克，别被他控制了，站出来！”
杰克整张脸都抽搐起来，满头大汗地控制自己的手指，却怎么也动弹不了。
“别勉强了。”徐明静静地道，“海怪和你使用的cover，我已经学会了，你全身都被气压裹住了。”
“什、什么？”杰克一眨眼，全维感知让他看到自己的身体都被加强的气压锁住，而徐明身上，却有淡淡的蓝色雾光燃起。“你、你身上cover的纯度……居然接近大爆炸的初始值？！怎么可能？？”
“啊！”神经质的男子突然抱起头，痛苦地大叫，“别出来，笨蛋，你早就被我打败了。”
“杰克，不用怕他，把你的一切都展现给他，这就足够了，相信我。”徐明对着那身体里的另一个人说道，“他想知道玛雅之心的知识，给他就是了。”
“你疯了？”玫瑰在边上大叫，却被叶深的眼神制止。
“你以为自己刚才说服我了吗？”徐明淡淡地道，“我一直没有说话，是在跟真正的杰克交流，既然你那么想掌握玛雅之心的技术，就全部呈现给你好了，看你有没有能力掌握。”
“什么？”神经质的男人抬起头，忽然间，像是看到了什么东西，脸上的表情变得狂喜，但很快，又被痛苦迷茫取代，“啊……停，不、不要了！停止！我不要再看了！”
“你不是要改变世界，建立新秩序吗？”徐明挖苦道，“连这些知识都接受不了，还吹什么牛皮？”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啊——”杰克倒在地上，疯狂打滚，迅速塌陷的自信心让他变成了一滩烂泥。
“杰克十岁的时候，心智并不成熟，你控制了他，一直把他迷惑，到他掌握玛雅之心的技术时，你再完全压制住他的人格，加入‘诺亚’，搞起一连串看上去很吓人的阴谋。”徐明继续说道，“连起码的爱都不具备，放不下不分对错的仇恨，你这样的人，这么狭隘的心灵，怎么可能容纳得了玛雅之心的技术？玛雅之心是用来给所有人带来美好的，你这样的笨蛋，学一辈子也学不会。”
“哇啊啊啊啊——”癫狂的男人一阵撕心裂肺地惨叫，再也没了反抗的能力。
过了一会儿，他又重新站了起来，这回，是真正的杰克了，他的眼神清澈而干净。杰克直奔婆婆而去，抱着她，痛苦不已。
徐明和若雨也一起抱着婆婆，泪水如断线的珠子滑落下来。
地面开始晃动，上方有混凝土块砸落下来。
“他设定了倒计时爆破。”杰克大喊道，“快离开这里！”
徐明艰难地背起海怪，问叶深道：“还能跑吗？”
叶深点点头，却一下瘫倒。
若雨赶紧扶起他。
与此同时，玫瑰推开来扶自己的杰克：“别管我，你们快走！”徐明看得出来，她是在自责和忏悔，想用这样的方式惩罚自己犯下的错误。
晃动越来越厉害，前方巨大的电子屏上，倒计时读秒一格格走着，如同死神的脚步。
“听着，小家伙。”海怪和颜悦色地开口发话，他的墨镜掉落了，眼睛里充满温暖，“这不是电影，带上伤员的话，谁都走不了，你们快跑吧。”
“不行。”徐明固执道，“你们都是被我拖下水的，我有责任带你们离开。”
“笨蛋，别说这种好像很负责任的话。”叶深脸突然红了起来，“搞得英雄无敌似的，我最反感这种东西了。”
“轰隆——”一声爆炸巨响，吞没了一切。
在所有人都失去知觉前，叶深看到徐明的身子发出强烈的蓝光，包裹住了大家。当玫瑰发现蓝光温柔而坚定得包裹住自己时，眼泪如决堤的洪水般流出，大声哭泣。
“这、这就cover的另外一种功能吗？”冲击波和火焰很快袭近，接下来，再也看不到徐明的身体起了什么样的变化……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所有人都醒了过来，之前的一切都不存在了，茫茫一片，尽是废墟。
突然，远处有急切的脚步声传来。
涵蕾带着一队医疗人员出现在大家面前。
“通讯也被隔断，幸好我一路跟过来。”涵蕾看了叶深一眼，让医疗队把伤员扶上担架。
“萨克奇的人？这不能救治。”医疗人员发现海怪身上的纹身，失声道，“太危险了，你们怎么可以跟他搅在一起。”
“又是联盟的破规定？”徐明看着涵蕾，“必须把海怪带走。”
涵蕾跟他对视了一下，无奈道：“带走。”
“可是……好、好吧。”看到徐明的眼神，那位有异议的医疗人员很快妥协了。
直升机徐徐起飞，离开了小岛，海面上，夕阳的余辉格外迷人。
“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吧？”涵蕾看着徐明，说道，“你的热心，救了杰克，却让婆婆永远离开了。”
徐明不说话，看着怀里沉沉睡去，眼角依稀有着泪痕的若雨，眼神变得更加坚毅起来。
“不过，这似乎也是必然要发生的，上一代的恩怨，冥冥中把你们所有人牵扯到了一起。”涵蕾想了想后，又说道，“杰克的人格分裂、玫瑰对杰克的痴心、你和若雨的态度、婆婆的死去，诠释了这种恩怨的最终结局……这似乎是最符合实际情况的结果了。”
徐明还是没有回答，想起婆婆，喉咙便会哽住。
“叶深说，爆炸的时候，你救了大家，还记不记得是怎么做到的？”涵蕾换了个话题。
“不知道，好像是本能的反应。”徐明终于开口说话，“我模仿了海怪的一种异能。好像叫cover……”
涵蕾眼神一闪，点点头：“关于cover，我会向你好好解释，做好准备，接下来，你的世界可能要发生无法想象的变化了。”
徐明平静地点点头，压抑住自己的悲伤，生活要发生巨变了，面对自己的，将是越来越多的诱惑、越来越多无法想象的事件、还有，越来越强的能力。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让您担心的，婆婆。”徐明心里轻轻念道，犹如当日，在晚餐时说的那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