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份关于江宁府陈家欺男霸女、为非作歹地折子通过翰林院直接呈到御前。奏折中说得慷慨激昂、义正言辞,直把陈家批地天怒人怨、恶贯满盈。
李煜坐在书房脸色阴沉,眼中不时地闪过一抹寒光!前两年就有大臣上书御告陈家,不过言辞说的较为委婉,加上有张洎等人的关系,他也没在意。可如今...
哄抬物价、夺人田产、淫人妻女....任何一条罪状都是十恶不赦、令人发指。
“皇上,我给您煮了碗莲子粥,您尝尝!”大周后轻轻打开门,端着一碗粥羹悄悄地走了进去。
李煜见到她,眼中跃上一抹温柔,放下奏折道:“恩,你身子骨刚刚好,不宜多操劳,以后这些事还是吩咐御膳房就是!”
周蔷笑了笑,没有回答,只坐在那里安静地看着丈夫吃着自己亲手做的莲子羹。不过李煜显然没什么心思,浅尝了几口便放下了碗筷,皱眉想着什么。
“皇上,是不是臣妾做的不好吃?”
“啊?哦!不是。”李煜回过神,摇摇头,拿起那份奏折递了过去叹道道:“你看看吧!如今这些商户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李煜平日批阅奏折时,大周后常在一旁陪伴,有时也会提出一些自己的建议,所以他的这个举动并不稀奇。
周蔷接过来,低头细细地看了一遍,半晌才皱眉道:“这个陈家简直目无王法,皇上,您可要严惩才是!”
李煜叹道:“这个朕知道,只是这个陈家这些年来不断地和朝中一些大臣联亲,早在先皇时就已经是天下第一富商,势力非比寻常,朕怕一个处理不慎会引起全国震荡呀!”
大周后点点头,说道:“可是如果放任下去,只怕会让他们变本加厉,其他商贾也会纷纷效仿,臣妾以为,为了长远之计,皇上必须不惜一切代价严惩陈家,即是给城中百姓一个公道,也让其他商贾知晓,作奸犯科者,朝廷绝不姑息!”
李煜沉吟道:“这样一来岂不是让天下商户都寒了心?”
大周后笑道:“皇上多虑了,我们只是杀鸡儆猴,并不是要赶尽杀绝,再说,商人逐利,只要朝廷政律开明,恩威并施,他们自会循规蹈矩,严尊律法,毕竟我们大唐,乃是天下最富饶之地。”
李煜沉默半晌,终于点点头道:“好!既然如此就依你所言,着张...恩,还是交给大理寺去办理此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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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日一早,大理寺衙门的门口挤满了前来观看热闹的百姓,有人脸色带着兴奋,有人脸上带着疑惑,还有人则是幸灾乐祸。
昨日城内发布通告,圣上亲自下旨严查陈家私吞田产、哄抬物价、买凶杀人等等一系列案子。这可惊动了全城的百姓,陈家家大业大,贵为天下第一富商,朝中又有大臣撑腰,这...能搬得动吗?
“闪开闪开,别挡着我家老爷的道。”
人群中出现一阵骚动,接着几个青衣装束的小厮趾高气扬地走了进来,他们身后跟着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人,身着一件华丽锦袍,面宽耳肥,一看就是油水过多。
“这不是陈家家主吗?”
“是呀,没想到他会来,看来皇上这次是真的想对付陈家了!”
“恩,我看不一定,还是看看再说吧!”
对于身后的议论声,陈珲南哼了一声,挥了挥衣袖,大踏步地走进堂内。
杨仪庭坐在案几前颇为头痛,为了避嫌,李煜把此案交给他来办,在深感信任的同时又一时摸不清皇上的意思,再说,自己虽然是大理寺卿,可这陈家....得罪不起呀!
看着堂下的陈珲南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样,他正准备开口,就听门外一阵高喊。
“吏部尚书徐大人、礼部员外郎张大人、枢枢密使中书侍郎朱大人到~~~”
杨仪庭大吃一惊,看着走进来的几人,忙走下案几,迎上去赔笑道:“哎呀!各位大人怎么来了?”
张洎等人对视一眼,眯着眼晴地道:“哎!皇上下令严办陈家,我等怕有什么差池,特意过来瞧瞧,哦!何大人不必理会我等,我们只坐在一旁看看!”
朱巩走过去,递了一个眼色给陈珲南,扬声道:“陈大哥请放心,你若是有什么冤屈,我等相信何大人定会‘秉公处理’的。”
张洎是陈珲南的女婿,朱巩祖母的姐姐是陈珲南祖父的小妾,他二人可谓表兄弟,至于徐游,他暗处里有好几处产业都是交给陈家在打理,每年都能从中赚得巨额的财富,除此外,朝中还有很多大臣和陈家都有千丝万缕地联系,血缘上的、利益上的不一而足,他们三人作为代表,此趟来的目的不言而喻。
杨仪庭闻言忙点头应是,唤人搬出三个太师椅,放在大堂的上侧。
等众人坐定后,他正准备走上案台,又听门外一阵高喊。
“兵部尚书韩大人,枢密副使查大人、御史大夫徐大人到~~~”
“轰!”这下不仅仅是杨仪庭感到震惊了,就连门口的一干百姓都睁大了眼,没想到平日只能听说的这些朝廷重臣几乎全都到了,这...陈家真够牛逼的!
杨仪庭感到一阵头皮发麻,这案子还怎么断呀。
韩熙载等人走进来,和杨仪庭打过招呼后,看见上堂坐着的几人,上前笑道:“原来几位大人也在呀,真是巧了!”
朱巩哼了一声,说道:“我等只是来瞧瞧,就是不知道几位大人前来欲于何为呀?”
徐铉扶须笑道:“我们来的原因和几位大人一样,哦!杨大人,你不建议吧!”
杨仪庭苦笑道:“徐大人说笑了,有几位大人前来旁听,杨某深感荣幸,来人,快给几位大人看坐。”
等众人都重新坐定后,杨仪庭又等了一会,确定再没人来之后才走上案台,四下看了看,硬着头皮一拍惊堂木,沉声道:“陈珲南,本官听闻你陈家在金陵欺男霸女、为非作歹,不仅强夺田产、虏截人妻,甚至趁着天灾人祸虚抬粮价,可有这些事?”
“笑话!”陈珲南冷笑道:“大人也说了是听闻,可有什么证据,我陈珲南一向奉公守法,此事世人皆知,莫非大人想仅凭一面之词就想定我的罪不成?”
衙门口的百姓一片哗然,陈家奉公守法?那猪都能上树了,江宁府谁不知道陈家欺男霸女,比起昔日的金陵四恶还要让人可恶,守在门口的衙卫挥了挥手,喝道:“肃静,尔等在此不得喧哗!”话音刚落,就听门外一个嚣张地声音喊道。
“快来看一看呀!若有人想告状,这里免费帮写状纸拉!”
那衙卫眉头一竖,拨开人群向外看去,就见离府衙不远处摆着一张桌子,一个容貌甚是娇美的少女坐于桌前,上摆文房四宝,她身后立着一位白衣少年公子,手持一把摇扇,正笑嘻嘻地看着众人。
衙卫皱起眉头斥道:“你是何人?竟敢在此闹事。”
那少年摆摆扇子道:“本官是皇上钦点的翰林学士兼钱都招讨使,这位小哥说的不对,我在此只是想给告状的百姓们免费写状纸,何来闹事一说?”
翰林学士?这么年轻?衙卫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正想禀报,韩熙载已经走了出去,走过去哭笑不得地道:“叶兄弟,你这是闹的哪一出呀?”
叶枫笑道:“免费给人写状纸呀!哦,晚生的字比较难看,就叫内子代写!”
窅娘温柔地看了他一眼,对韩熙载道:“叶大哥说陈家作恶多端,城里想告他们的人定不在少数,所以我们就来帮他们写状纸,略尽一点绵薄之力!”
略尽一点绵薄之力?今日这事就是你叶大哥弄出来的,韩熙载摇摇头,纳闷不已。
堂内的众人也都瞧见了外面的人,徐铉等人微笑不语,张洎则是面露不悦之色,朱巩哼了声低声道:“那日在朝上就觉得这个姓叶的小子不是个好东西,不过是仗着治好了皇后娘娘的病,就敢目中无人,依我看,张兄,我们不如......”
张洎忙摇了摇头,递了一个眼色给他,示意此处不是说话之地。
堂下的陈珲南倒还不知道让自己背上官司的始作俑者来了,他看了一眼张洎等人,沉声道:“大人,若是没有证据,还请快点断案,恕在下不能久陪。”
杨仪庭皱起眉头,这个陈家家主也太嚣张了,就算有张洎等人撑腰,可如此众目睽睽之下,简直一点也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拿起惊堂木一拍桌子,扬声道:“带原告吴淳兄弟上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