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枫坐在案几前,望着手中的书卷发呆,不是他不想工作,实在是这古代繁体字看起来太费劲,他花了一个早上的时间总算把这本《大唐赋税》勉勉强强看完。
盐博绸绢加耗、丝棉户口盐钱耗、率分纸笔钱、祈生望户钱等等,社酒、莲藕、鹅鸭、螺蚌等也要征税,更有甚者,民间鹅生双子都在纳税之列。
叶枫虽然知道如今的南唐早就比不得从前,可也没想到眼下经济竟已经到了如此快崩溃的边缘,这般繁重的苛捐杂税,真不知老百姓的日子是如何的艰难。
为方便皇帝随时召见,这翰林院建在皇宫禁内,高檐飞阁,层层叠叠,院中处处载满了花草香树,曲廊粉墙上挂了许多诗词字画,这些大多为李煜所作,他既是南唐国主,又是天下第一才子。
叶枫揉了揉发酸的肩颈,看着堂内其他七八个同事,一个个坐在那儿低头凝神,静声不语,哎!这班上得也太无聊了吧,他们都不用上厕所吗!
昨日看过大周后的病后,已无什么大碍,他自然要来述职,本以为以自己这般年纪就能当上翰林学士甚为少见,可现在他才发现错了,除了朝中大员挂职翰林,这八个人中的六人都在二十岁上下,另外两人也才到而立之年,据其中一个人说,他们都是历届科考的前三名,在各个地方都是名动一时的大才子。而今正是多事之秋,那些‘老翰林’的大臣们还有其他事情,现在这担子便落在了他们身上。
见叶枫是靠治好了皇后的病才被李煜封官的,他们多少有些轻视,除了那个叫徐元机的,其他人只给他淡淡地打了个招呼便不再理会。叶枫自感没多少才学,二来对这些清高的才子也没什么好感,倒也落得清闲。
看完中书舍人潘佑提制的《均田制》,他再也支撑不住,把书册立起挡在脸前,闭目养神起来,昨晚帮窅娘擦过药酒后聊到很半夜才睡,刚刚又看了半晌的古文,早就瞌睡连天。想起那个娇憨的小丫头,他的嘴角就不觉浮起一抹微笑,二十一世纪的本领在这古代用不着,那就安安分分地当个七品芝麻官吧,闲暇时再帮人看看病挣点外快,然后和窅娘及娘一家三口过着平平静静日子,也就别无所求了。
只是可惜南唐十年后就要被北宋所灭,得乘着这个功夫多挣点钱才是,喔!还有林婉儿,还是每天冷冷地不假颜色,大家都在一个院子里生活,她这个态度也着实令人头痛,不过看李简好像对她有点意思,到时不如撮合撮合他们.........
“叶枫,快醒醒!皇上召见!”
就在他刚刚梦见周公的女儿开始脱衣服时,就被人推醒,叶枫睡眼朦胧地看了看旁边的徐元机,又望望四周,发现大家都用一种既古怪又妒忌地眼神望着自己,不禁嘟哝道:“干什么?有事?”
徐元机苦笑不得地指了指门外,说道:“皇上有旨,宣你上殿呢!”办公打瞌睡的不是没见过,可这上任第一天就爬在这里睡觉的绝对罕见仅有,这个叶枫也不知道是胆子大还是狂妄无知。
叶枫顺着他指的方向朝门口看去,就见一个二十多岁长相清秀的小太监一脸焦急地立在门口,见他望来忙道:“叶学士,快点吧,皇上和大臣们正等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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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政殿
李煜高高地坐在龙椅上,身着镶金边五爪龙袍,腰间系着一条紫色玉带,头上戴着棕色镶九珠连帝冠,面冠如玉,棱角分明。两侧立着两个执黄扇宫娥,端庄秀丽,下面则是一排五层阶梯,每层高半尺,由红毯铺阶。
整个大殿宽敞明亮,大约有几百平方米,四周鼎立着十二根抱龙玉柱,每根直径有一米,看上去气势恢宏,巍峨壮观。地面也全部由上好的大理石铺成,光洁如镜,滑润入斯。
大殿里分两侧站着大概二十多人,刚刚死了爹的何滹也来了,只是这帮大臣人人脸红脖子粗,明显分为两派,互相瞪着大眼,估计刚刚进行过一番激烈的争吵。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的小太监急匆匆地跨进殿内,履鞋在地上踏地“蹬..蹬..蹬”作响,一路从右侧的偏梯跑到李煜跟前恭声道:“皇上,叶学士已经在外等候!”
李煜坐在龙椅上,面色沉静,倒是看不出喜怒,闻言淡淡地道:“宣!”
小太监应了声,扯着他那发育不良地嗓子高声喊道:“圣上有旨,宣翰林学士叶枫觐见!”
等候在外的叶枫一听到这声高喊,忙整了整衣襟,面带肃容,缓缓地走进宣政殿。
进了大殿后,他不敢细看,跪在离大门不远的地方磕头行礼:“微臣参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生!”
叶枫这才起身,他不知道李煜召他前来是为何事,也不敢多问,只得拿眼光悄悄地打量四周,这些人多数都在那天芮公国的吊丧上见过,见他进来,有的不屑,有的惊讶,有的妒忌。
刚刚在路上,叶枫已从那小太监口中得知,皇上召见一个七品小官上朝议政,这在大唐立国至今也不超过三人,他虽然治好了大周后的病,又能背几首宋词,可也不会狂妄到能让李煜以为自己能一言兴邦,在摸不清状况之前还是见机行事的好,见右侧最后一排的何滹不停的朝自己使着眼色,他四下看了看,忙走了过去,站在他身后。
李煜等他站好后,才缓缓地开口道:“诸位爱卿,如今我大唐铜矿缺乏,民间早已经在以物易物,此法断不可长久,不知各位可有什么良策?”
站在最前端的韩熙载整了整衣襟,走出列队拱手道:“起禀圣上,如今天下皆用开元通宝,材料取于铜山,不说开采麻烦,全国的铜矿已所剩无多,加之六年前我们丧失了淮南之地,盐税尽失,此外每年还要向中原侍奉巨额的供奉,眼下我大唐的财政已岌岌可危,所以臣以为钱质必须尽快变革。”
他顿了顿,接着道:“臣有两法,其一,另铸铁钱,每十钱以铁钱六枚铜钱四而行,为防民间盗铸,可由御史大夫徐铉徐大人代为豪文,此法可暂解我大唐钱荒。其二,臣以为天下富税莫于盐商,要想我大唐彻底的富裕起来,我们必须发兵夺回江淮之地,如此我们亦不用让百姓向中原以物易盐,也可把盐贩卖到其他邻国,让天下钱财就尽收我大唐之口....”韩熙载在那侃侃而谈,只是他没发现,在说到要用兵之时,李煜的眉毛为不可查地地皱了一下。
等他说完后,礼部员外郎张洎“哼”了一声,出列道:“禀告圣上,我大唐立国以来,一直行用开元通宝,如依照韩大人所言另铸铁钱,恐会会引起民间妄意猜测,到时他们把铜钱藏匿不用,岂不是更加重了我国钱财负担?至于对江淮用兵那就更不可为,如今赵匡胤已夺得荆楚之地,兵威正甚,其锋不可撼,加上钱氏吴越不断饶我边疆,我们不得不防!”
张洎长的一副国字脸,身形修长,三十来岁,看上去倒是很正派的形象,他乃是当朝第一红人,李煜做太子的时候就跟在身边,甚得李煜的恩宠于喜爱,这几年李煜又把朝中的诸事都尽交于他,可谓是南唐的第一权臣。
他这番话说的慷慨激昂,义正言辞,一副为国为民的模样,可惜韩熙载等人清楚,他反对无非是怕到时铸造铁钱铜钱就会贬值,谁人不知道这张大人是当朝第一巨贪,满朝文武中就数他家宅子最为豪华,生活最为奢侈,有直赶李煜的趋势,而他本人也只想当个太平盛世的权臣,饱享荣华富贵,打仗,这种游戏实在太危险!
这时右侧又走出一位大臣,也三十来岁,身材微胖,眼睛却很小,先是对李煜施了一礼,才不屑地对张洎道:“张大人此言差矣,自古历朝钱财遭遇窘困,钱制变换乃是很正常的举动,只要朝廷发布一道榜文通告天下,百姓们怎会妄自猜测,而今赵匡胤既得荆楚,我大唐的长江天险再无保证,我们更必须重夺江淮之地才能确保我大唐安危。”
何滹在底下把殿中的一些重要的大臣给叶枫介绍完后,指着说话的人轻声叹道:“这位是潘佑,原先和张洎同为中书舍人侍奉东宫太子,陛下登基后却只对张洎恩宠第一,他心有不甘,时常和对方作对,为了一己之私而串谈国政,根本毫无立场,着实可惜了他那满腔的才学。”
原来南唐的那些苛捐杂税都是他制定的呀,叶枫想起早上看的那本《大唐赋税》,心中顿时对他无好感。
“哼!潘大人说得太轻巧,敢问我们如何去夺回江淮之地?前几日来报,吴越钱氏在两国边境集结的大量的兵力,恐会图谋不轨,不说到时我们能不能夺回江淮,万一他们乘我大唐国内空虚之时发动进攻,我们又该如何抵挡?”
这次说话之人是吏部尚书徐游,他的祖父是李煜祖父的养父,勉强也算是皇室宗亲,如今已是五十多岁,看模样年轻时长得倒是儒雅,在朝中颇有影响,闻他支持,张洎等人不由神色大喜。
“禀告皇上,臣以为.....”
“皇上,臣认为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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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帮人说着说着就渐渐起了火yao,最后也不开口什么大人了,直接叫名字,其中以枢密副使查文徽嗓门最大,他是主战派,力挺好友韩熙载等人,留着一袭长须,说起话来口水四溅:“皇上,张洎等人都是一群贪生怕死之辈,赵匡胤不足畏惧,臣愿请战,给我五万精兵,三个月内定然重夺江淮等地。”
张洎眉头一竖,怒道:“查大人此话何意,我不过是想保我大唐太平,你一个败军之将何谈言勇,我看你才是居心不良,想让我大唐陷于万劫不复之地。”
“你......”查文徽以前在闵州之战中屡战屡败,对方正说到了他的痛处,而且他本不善言辞,一时竟被气得说不出话拉。
“够了!”李煜坐在龙椅上,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实在没想到这帮人又吵起来了,厉声喝道:“此事等会再议,恩!叶枫,你来说说,如今可有什么法子解我大唐钱困之危,朕想听听你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