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勇的骑士腰悬宝剑,头戴银盔,往家乡的方向飞驰而去,长鞭落下,催紧胯下马。他按捺不住狂喜的心情,他在心中大声疾呼:快来迎接和平啊!战争结束了,我们是赢家!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少女侧着身子将自己隐藏在城楼投下的阴影中,她有一头浅金色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头,与她冷凝的神情形成鲜明对比。
驼衣金发,她几乎和城墙融为一体。她拉开长弓,瞄准了归心似箭的骑士。她拼命告诉自己,她要杀死的是一个叛徒,一个投靠了索伦,害得城里生灵涂炭的叛徒。
一箭射出去吧,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她再次瞄准,狠绝取代了眼底的迟疑:她再不把他当爱侣,再不把他当故人,他只是一个叛徒,对,一个叛徒!
骏马奔向那扇洞开的大门,他以为脚下的是归途,却不料那是通向死亡的路。欣喜中他忽略了城里没有夹道相迎的人群,这实在不是一个英雄应有的待遇。
少女松开那支烫手的箭矢,嗡鸣的弓弦震得她虎口生疼,愤恨下她没有细想骑士只身迎着斜阳的身影,那实在不是一个叛徒该有的勇气。
那支箭射中了骑士的心脏,战马嘶鸣他摔了下来,吃力地望向箭矢射来的方向,然后他看到了一双晶眸,是他日思夜想的,猫眼似的祖母绿。
他震惊地睁大眼睛,那是碧海晴天一样的湛蓝,因生命的流逝而渐渐变得灰暗。
他至死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浴血归来后,等待自己的会是这收割了性命的当胸一箭。
看到这里,我眉心微蹙别过头去,只是不知为什么,我心头的恐惧却多于遗憾。我问自己,如果我是索菲亚,会不会在城楼上放出那只冷箭,在面对堆满街头的尸骸时那份信任会不会动摇,开始认真考虑起尤里西叛变的可能性。
你会的。被心里突然冒出的声音下了一跳,指尖仿佛被烫了一下,我轻轻摩挲杯子光滑的外壁。
“嗯?”随着兰丹发出一个意味不明的音节我抬起头看他,他托着下巴。
“快散会了。”他笑着说,语气却淡淡的没什么感情起伏。也难怪,就算脾气再好,被晾了那么久心情想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于是我寻思着找个由头夸夸他,让他高兴高兴。
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一遍,我注意到他戴着一枚很别致的领针,两个琥珀色的扣子间用一条银链连起来,和他绣了暗纹的领口相得益彰。
我笑着说:“你这个领针挺好看的,眼光不错嘛。”
兰丹好气又好笑地看我一眼:“这不是你送给我的么?”
我还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凑过去仔细看了看,确定银链两端确实是红宝石,这才松了口气,于是靠在椅背上朝他翻白眼:“我送的那个,这里”伸出食指点了点,“镶的明明是蓝宝石,还有,这个东西是胸针,不是领针,请你尊重它,不要乱用好吗?。”
我自己也知道这话太过无理取闹,我小时候还拿胸针当发卡用过呢,可我一遇到兰丹就会下意识嘴贱,何况明天就是围猎赛事了,这位强有力的对手充分把我的好胜心调动了起来,总之,我就想呛他。
兰丹低低笑出声来,说:“前几天巡逻的时候不小心弄掉了,拿去修了一下。”这句话说完,我们两个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面面相觑了一会,我们同时哈哈大笑起来。我拍拍他的肩膀:“明天的围猎比赛,加油。”
“加油!”
空气中爆开一声清脆的击掌声。
两百多年前我和兰丹年满四百岁,刚能上猎场的年纪,上场前我骑着那匹名叫“荆棘血”的枣红骏马经过他身边,拽着脑袋朝他笑:“加油吧,”我举起手里的弓箭,“让那些自命不凡的家伙开开眼界。”其实我是有点紧张,与其说是在鼓励他,不若说是在给自己打气。
那时兰丹只比我高半个头,当他伸出手来和我击掌的时候,我忽然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勇气。
渐渐长大后,我们开始收割赛场上的各项荣誉,我不再在上场前感到紧张,但对他说一句“加油”的习惯却一直保留了下来。
所不同的是,现在我收获的,是一种隐秘的快乐。就像在深山老林里发现了一块世外桃源,你把它当做自己的秘密基地,封自己为它独一无二的主人。
接下来,我们就我、兰丹和瑟兰迪尔的战斗力高低进行了一番探讨,最终我们一致认为,瑟兰迪尔确实比我们俩要强,毕竟年龄和体型优势摆在那,而且密林王国身处广袤丛林,更南面兽人堡垒,不仅猛禽野兽时时可见,偶尔还要应付入侵的黑暗势力,所以他的实战经验也要比我们更丰富。
我和兰丹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熊熊燃烧的斗志。
棋逢对手总是格外令人兴奋。
更何况,我姐姐这朵帝国之花可不能随随便便就让人给采了,必须让他知道,有个神射手的称号没什么了不起的,未必就能在我姐姐面前一展英姿讨取芳心了。
我们万万没想到的是,瑟兰迪尔并没有在第二天的赛场上大显身手,他压根就没参加比赛,准确的来说,他来了一会,然后又走了。轻飘飘地,不带走一丝云彩,却拐走了我那比云彩还漂亮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