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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如果勇气没有迟到那该多好

染兮有一个可爱的地方在于,她是一个直接的人。以前会天不怕地不怕的莽撞,而今,那种直接多了一份智慧的思考与蜕变后的沉淀。

在易栎轩出国这件事情上,她的不闻不问已经到达了极限,于是杀青高考这部举全国之力的“灾难片”之后,染兮决定趁着被高考冲昏头脑失去理智的时候,找易栎轩好好聊聊。

虽然这样的旧事重提很逊,但洒脱无非就两种选择,一种是你若安好便是晴天,简单点说就是原谅,过去,而另一种是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找到真相,对症下药,然后在无法预料的某种表情下原谅,过去。

其实,选择的结果都是一样的自欺,区别只是在于你选择自己难过,还是拉一个人陪你一起难过。

易栎轩,要难过啊,那我们一起吧。

有时候,像唐染兮这样的女子,注定是要辛苦一些的。她们太在乎那四个字了——问心无愧。她们要清醒明白地活着,明白那些肩负,明白那些辜负,然后可以无悔地说,嗯,我尽力了。

因为易栎轩远走留学,染兮也很久没有来过易家了。而这次的“和平谈判”是自紧锣密鼓的高考落幕后,染兮便开始“蓄谋已久”的。敲过门之后,忐忑地温习着自己修改过很多遍的开场白。

门“哗”地被拉开,抬起头的瞬间,所有的表情都成了没有表情。所有冲口而出的话都变成了一声轻轻的长叹。

来开门的是易栎轩的父亲,等了半晌,呆怔住的染兮还是不发一语,于是他主动地询问。

“染兮,有事吗?”

然而仿佛沉浸在另外一个世界里的染兮久久地回不过神儿来。

“染兮,染兮。”

黎明破晓,《天使爱美丽》中年少的白拓图手中的弹珠倾覆,万千的沉默在一瞬间被打破,不知所措的还有失魂落魄的染兮。

从小就不走寻常路的两个人有一个心照不宣的惯例,他们敲门的方式独具匠心。那是在一场漫长等待中的杰作。

小学的时候,学校里就有了篮球队,易栎轩也是其中的一员。学校的训练一般都是安排在每天下午的放学后。易栎轩有安排小跟班儿送染兮回家,可是那个倔强的小丫头死活不肯,于是易栎轩每天的训练都是自带“助理”的,拿包送水递毛巾捡球加油全都行,简直十项全能。

刚开始大家还在猜测这一定是个易栎轩的死忠粉,私下里还背着易栎轩偷偷打赌,猜测她能坚持多久,后来才知道原来这就是易栎轩传说中的妹妹。

染兮从小就是和男孩子一起玩大的,所以率真善良的她很快就和大家打成一片,成为了篮球队里唯一不打篮球的一员。

那天和往常一样,热身的项目是跑步和定点投篮,十五圈的跑步预热之后是运动量较小的投篮。染兮和教练站在篮下负责抛任意球,在三分线上的球员要接住可能从任何一个方向抛来的篮球,然后定点投三分球。不能犯规,否则重新来过。

球队里的一名队员那天许是状态不佳,多次投篮要不是走步,要不就是持球,再或者就是判断失误根本接不到球,每次都阴差阳错地失败,后来进行的次数多了,他难免也有点着急。

染兮不忍看他倍受打击的样子,于是抛直球给他,然而他却做好左右平移的准备,万万没想到篮球竟然这样笔直地过来了,一时间后退不及,步伐凌乱,在身体倒向后方的电光火石之间将球投了出去,而明显角度不够的篮球,在空中划了一道并不及篮板的抛物线,然后气势汹汹地朝篮下的染兮“杀”过去,显然运足了力的篮球,分分钟朝染兮的脸砸过来,人们在十足危险的时候,往往脚下无力,大脑空白,我们的染兮目光呆滞地看着篮球呼啸而来目瞪口呆。

忽然,一个身影挡在了染兮的身前,场边的易栎轩百米冲刺地及时赶来接住了那颗来势汹汹的篮球,场上绷紧神经的大家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丢掉篮球,易栎轩回身看向惊魂未定的染兮,表情却一脸隐忍。

染兮只是在那一刻失去了反应,等她恢复意识准备躲闪的时候,易栎轩已经挡下了一切。听到他接到球的瞬间那痛苦的闷哼,看到他紧紧皱着的眉头,还有转过身时悄悄藏在身后的左手,染兮知道,他一定受伤了。

心疼,自责,悔恨。。。最终在一种情绪上爆发——悲愤。

“你为什么要挡过来?谁要你的保护?”染兮冲易栎轩低吼着,颤抖的声音,还有下意识地闪避易栎轩藏着左手的方向,这些都暴露着她的不安。这回是真吓到她了,易栎轩抬起没有受伤的右手,想要像往常一样摸摸她的头,但却被她毫不犹豫地躲开。

这丫头的心疼是带着刺的,她用最激烈的方式让你看到她的态度,看到她对你的在乎。那绷着的小脸上布满担忧内疚还有摇摇欲坠的责难,一般女孩子在这种时候难道不是鞍前马后地嘘寒问暖吗,偏偏这孩子横眉冷对得像面对肇事者似的,想着易栎轩不禁失笑。

丫头你连生气都让我毫无脾气,就算冲我发脾气我都甘之如饴。那时尚小的易栎轩还不明白那是怎样的一种感情,后来回忆起来却全都是甜蜜。

自己担心得都快哭了,那个人竟然还笑得出来,看到易栎轩一点“回头是岸”的觉悟都没有,染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一跺脚,转身,跑开了。

站在四周的围观群众终于有机会围了上来,拿起易栎轩藏在身后的左手,只见无名指小指的上端向外撇着,有的胆小的队员直接侧过脸去不忍直视,准备去追唐染兮的易栎轩被老师强拖着去了医院。

由于过大的外力冲击,易栎左手无名指小指第一指关节脱臼,拍X光片,骨骼复位,包扎。缠绕的纱布还没有扎好,易栎轩就动作迅速地直接走出了医院,留下教练在医院门口咆哮“喂,臭小子,你的药还没拿呢!”

跑开的染兮,转身泪如雨下。她看到了,虽然易哥哥贴心地藏起来了,但她还是看到了那有些畸形的左手指。

一路边跑边哭着回到家,染兮无力地靠在房门上,忍不住胡思乱想,他的手会不会以后就是那样了,能不能变好,他会不会死,呜呜。。。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靠着的门响起了敲门声。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哭得晕晕乎乎的染兮起身准备开门,转念间不禁心生疑惑他为什么不按门铃,紧接着她意识到这一连串断断续续的敲门声似乎是是有规律的。

可惜敲门的声音戛然而止。

染兮正踌躇着,然而不一会儿,敲门声再次响起。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7。。7。。5。。4。。3。。”

忽然染兮灵光一闪,福至心灵,想起了前几日易哥哥陪她玩的数字游戏,那“77543”就是——“猜猜我是谁”。

果然是他,这么快就回来了,还有心思和自己开玩笑,那伤势一定是处理好了吧。再加上还在生气他对自己的不管不顾,染兮也懒得开门,顺手敲了回去。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7。4。”——“去死”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8。3。7。6。”——“别生气了”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7。4。5。6。”——“气死我了”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9。8。7。”——“对不起”。

擦干泪痕,红着眼睛的染兮,缓缓地打开了门。还在呜咽着的她倔强地不肯让眼泪流下来,强忍着,瘦削的肩膀一抖一抖的。看着就让人心疼。

门外的易栎轩手指上的纱布胡乱地缠着,满头大汗气息还尚有些不稳。心疼着,迟疑着,想上去抱抱她,可是又怕包着纱布的手吓到她,抬起的手又无措地放下。

默默无语的两个人深深地看着,一切尽在不言中。

感情从来都是盲目的,深爱一分,便多痛一分。在爱情中是没有什么感同身受的,相爱的两个人对彼此的喜忧都是成倍地经受。

自那次之后,两个人都习惯了用敲门声去辨别对方。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4。。5。。6。。”——“是我啦”,你听到了吗?

虽然不止一次地被妈妈批评过这样的敲门方式太不淑女了,但这敲门声依旧响彻了唐染兮和易栎轩的整个童年少年时代,心照不宣的默契响成了彼此最有声有色的记忆。

而如今,再敲出那熟悉的声音,门那头再也没有了你的回应。

“染兮,你是来找栎轩的吧。”易爸爸耐心地等染兮回神儿,贴心地询问,这个和儿子从小一起长大的丫头深得易爸爸的欢心,宠爱有加那自是不在话下。

“嗯,他什么时候走的?”失落漫上心头。

对于染兮的发问,易爸爸先是一惊,然后就见怪不怪了,看她的样子一定是来找栎轩的,而在瞬间就知道了他已经离开,不得不说这两个孩子总是有一些超乎寻常的默契,让两家的大人惊诧不已。

“栎轩走的时候还是凌晨,因为临时收到了学校提前考试的通知,所以立即定了最快的班机行色匆匆的走了,看样子是没来得及跟你告别吧。”

染兮目光渐渐褪去鲜活失却焦点,黯然地转身离开,易爸爸似乎还在后面说着什么,但染兮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只是机械地往前走。

好不容易我有了勇气,可是你却已经不在这里。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件称心如意都有分毫不差的天时地利,我们有了机遇,但是却找不到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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