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将近,胶吴族为婚事准备得紧锣密鼓。
谢鸣凰听着帐外喜庆的喧闹声,心底忍不住生出一抹哀怜。
只剩下一天了。
这种哀怜不但是对阿玉公主即将到来的香消玉殒,也是对令狐繁的明知而不可改。
这两天令狐繁都没有出现,想必是不想浪费两人仅剩的相处时间。即使口中无情,但心中又岂能真的无情?
夕阳西下,又一日匆匆而过。
萧逆行来时,就看到她沐浴在橘色的落日之中。终日笼罩在脸上的冷冽融化,化作一抹若有似无的哀伤。
“本王不知谢鸣凰也是伤春悲秋之人。”他负手,颀长的身躯半挡住阳光,在谢鸣凰身上遮挡出一片浅影。
谢鸣凰回神道:“天地无情,万物皆可伤感。”
“令师兄喜事盈门,似乎不是伤感之时。”萧逆行意有所指。
谢鸣凰侧头道:“那王爷以为呢?”
萧逆行眸光落在她眼睛上。
两人距离极近,近到谢鸣凰可以清晰地看到那双漆黑犀利瞳孔中……自己的倒影。
心微微地缩紧。谢鸣凰听到胸膛有什么正在奏响,又急又清脆。
忽然,急切的脚步声插|进来。
萧逆行和谢鸣凰都若无其事地转开头。
“有马贼来劫羊!”来者是萧逆行带来的侍卫。
谢鸣凰皱了皱眉,不知怎的就想起阿玉公主明日的劫难,心里咯噔一下。莫非阿玉公主的大劫就是这批马贼?
“在哪里?”不等她问,萧逆行已经开口。
“已经冲进马场。”
侍卫话音刚落,谢鸣凰和萧逆行已然朝马场冲去。
两人俱是轻功绝顶。北夷王留在外面名为保护,实为监视的人根本连看都没看清楚,就被晃悠过去了。
马场此时杀声震天。
谢鸣凰看到令狐繁站在远处,并没有加入,不由跑过去道:“师兄?”
令狐繁侧头看了她一眼道:“师妹。”
“师兄为何……”谢鸣凰纳闷地看着他伸出的手腕。
“你一试便知。”令狐繁平静道。
谢鸣凰脑中隐隐有了一个念头,却还是搭住他的脉搏。
……
“你的内功?”纵然有了心理准备,她还是不免大吃一惊。那天他来她帐篷的时候,她明明感受到他是有武功的。
令狐繁道:“等乾王退了马贼,我再与你细说。”
谢鸣凰转头,就见萧逆行带着侍卫杀入战团。
马贼虽然凶悍,但是比起东兰精挑细选的侍卫又差了一筹。再加上萧逆行突然大发神威,动用法术,那些马贼一个个被吓得惊慌失措,抱头鼠窜而逃。
谢鸣凰叹气道:“似乎轮不到我出场。”
令狐繁道:“这是失望?”
“不然师兄以为?”
“总有几分得意吧。”令狐繁微笑看着慢慢走过来的萧逆行。
谢鸣凰皱了皱眉,下意识想反驳,但听到脚步声后,还是将话咽了下去。
“多谢王爷出手相助。”令狐繁拱手。
由于萧逆行委实太过引人注目,不一会儿,胶吴族人便纷纷涌了过来。一个个对萧逆行感恩戴德。
萧逆行心中不耐烦以极,正想找机会脱身,转身却看到谢鸣凰和令狐繁先一步丢下他离开了。
“……”
令狐繁绕到帐篷后,席地而坐。
谢鸣凰跟在他身后。此刻的令狐繁与初见时判若两人。剥去淡定的表面,他看上去有些颓废。她试着打开话题,“你不陪阿玉公主?”
“有些东西既然注定要是去,又何必再让自己陷得更深?”令狐繁道。
谢鸣凰缓缓道:“师兄承认自己陷进去了?”
令狐繁沉默半晌,才轻声道:“或许吧。”
谢鸣凰见他神情淡然,识相地转移话题道:“师兄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内力是……”
“时有时无。”令狐繁道:“而且全凭它自己的喜好。”
谢鸣凰皱眉道:“怎会有这种怪事?”
“因为我想逆改天命。”他眼眸微垂,“师父曾经给我一本记录废门的书籍。”
谢鸣凰惊道:“废门?就是辅佐帝王的废门?”
令狐繁点头。
谢鸣凰想了想道:“他们曾经认为法术是歪门邪道。”
“但是我一身所学,却有一半承袭于他们。”
谢鸣凰理了理思绪道:“师父是废门传人?”
“不算是传人,只是学了皮毛。”令狐繁的声音陡然轻下去道,“真正的废门传人,是不受命运所限的。”
……
不受命运所限?!
谢鸣凰愣住。
令狐繁见她表情,反而笑了,“我第一次知道这个消息时,心里想的与你一般。”
“如此说来,废门传人能够逆改天命?”谢鸣凰顺着他的思维道。
令狐繁点头道:“书上记载,曾有废门传人改过一次。”
“什么?”
“大宣舜帝退位。”
对于这位女帝,谢鸣凰如雷贯耳,“难道女帝退位不是为了那位郡王么?难道另有隐情?”
令狐繁道:“我若说,是因为废门呢?”
谢鸣凰道:“既然如此,师兄何不改掉师嫂的命运?”
令狐繁面色一僵,“我曾试过。”
“如何?”
“她原本应该有三年寿命的。”
谢鸣凰呼吸一窒。
他看着自己的手,“是我亲手断送了她的三年。”这番话他本是说不出来的。但是今天,就在刚刚,他眼睁睁地看着马贼横行,却无能为力。压抑的痛苦似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再也掩藏不住。
“……”
“而且我遭到了反噬。”令狐繁苦笑道。
“莫非你的内功是……”谢鸣凰见他面容苦涩,转口道,“是废门功法有误么?”
“不。是废门根本没有留下办法。”
“……”
与令狐繁谈完,谢鸣凰心情沉重。原本想提出剿灭马贼以绝后患也说不出口。
回到帐篷,却看到萧逆行正在帐中等她。
明明是冷峻到冰寒的脸,却让她彷徨的心猛然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