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道至尽头。
王零陵看着前方豁然开朗的大石室不禁舒出口气。狭窄的长道让人有种说不出来的压抑。
萧逆行止步在石室前。
王零陵纳闷地看着他,“王爷?”
萧逆行道:“当年我和我师父就是在这里往回走的。”
王零陵眼睛扫视石室。只见四四方方的石室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地上画着八卦图。“莫非古怪在地上?”
萧逆行转看谢鸣凰。
谢鸣凰冲他把手一摊。
萧逆行则将手伸到王零陵的钱袋里,然后拿出一锭银子递给她。
王零陵被两人无声的动作弄得二丈金刚摸不着头脑。
谢鸣凰对半掰开,将半锭银子往前丢去。
只听一阵清脆的银子击地声,这半锭银子就这样凭空消失了,一如之前的箭矢。
王零陵看得瞠目结舌。之前的箭矢是假的,是幻觉,它们消失犹可理解,但他的半锭银子却是真实存在的,怎的也……“王爷,这是……幻觉?”
“迷幻阵。”萧逆行道,“银子被移到别处了。”
王零陵惊道:“那人进去的话岂非也要移到别处?”
“正是。”萧逆行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不愧是令后人难以望向其背的前辈高人。”
他虽然口中称赞,但是谢鸣凰却清楚知道他心中却是被激起了好胜之心。
——一如她。
尽管记忆还未恢复,但是她体内的斗志却被这高深的阵法而被先一步唤醒。
“你们留守在此处。”萧逆行冲他一挥手。
“王爷!”王零陵脸色一变道,“属下誓死追随王爷!”
萧逆行淡然地瞟了他一眼。
他的眼神极冷,当他用眼角瞟人的时候,这种冷便徒增几倍。
王零陵咬牙硬撑。
“王零陵。”萧逆行缓缓道。
“王爷。”王零陵眼睛一亮。
“本王命令你留在原地。”
……
“是!”王零陵知道这已经是萧逆行耐心的底线。
谢鸣凰皱了皱眉,尽管萧逆行的态度让她有若干反感,但是内心深处却又觉得他这样做无可厚非。
“你随我来。”萧逆行朝谢鸣凰道。
王零陵愣住,心里头不免生出一股酸意。自己跟随萧逆行出生入死那么多年,都被命令在这里留守,谢鸣凰又失忆又失声,还是一介女流,认识萧逆行也没多久,就被处处询问意见,甚至带着一起入阵,两者相较,高下立见。
谢鸣凰哪里管顾他的想法,她此刻脑中心中俱是破解阵法的兴奋。尽管她认识萧逆行不久,却看得出他并非任性妄为,刚愎自用之人。他既然敢丢下王零陵在原地,心中定然有了十全把握。
她当下不迟疑地点了点头。
萧逆行冲她伸出手。
谢鸣凰愣了愣,随即醒悟到他是怕两人在阵中走散。要知道这种迷幻阵差之毫厘就可能失之千里。要是在阵中走散,再遇到彼此就难如登天。于是落落大方地的伸出手,与他握在一起,一同朝石室走去。
王零陵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直到两人相继消失才恍惚回神。
之前的嫉妒变成现在的失落和不可置信。
难道说,王爷真的和这位来历不明的小蟹……
他想得头疼,不由晃了晃脑袋,转念却又想到远在兴槐城的明磊,头更疼了。
谢鸣凰一踏进迷阵,就看到四周景物在飞快地旋转起来,头晕目眩。
和萧逆行交握的手上传来力道,将她轻轻一拉。她往前冲了一步,眼前景物重新顿住。
还是一个石室,却不是之前的石室,其中最明显的就是王零陵和几个侍卫不见了。
萧逆行道:“这个石室的阵法没有刚才的那样复杂。”
谢鸣凰想问什么,但随即想到自己现在还是个‘哑巴’,又按捺下来。
“不过这个石室的阵法,我师父已经破了。”他说着,拉着她的手朝北走去,口中低声道,“坤八转震四……”
谢鸣凰一声不吭地跟在他身后。
果然两人在两丈见方的距离来回绕了好几圈就绕到了另一间石室。
萧逆行继续从容破阵。
这样连破三个石室之后,就听到身后有声音焦急又兴奋地喊道:“王爷!”
谢鸣凰回头,竟是王零陵。
原来他们又回到了最初那个石室。只是脚下所站的地方却是那个石室的中央。
王零陵站在走廊尽头不敢抬脚迈进石室,眼睛却寸步不离萧逆行左右。
萧逆行道:“当初我和师父就是在此处无功而返。”
谢鸣凰闻言,朝四周看去。
“我们进来,走的是乾位,是开门。剩下应当还有七道门通向七个地方,只是不知道通向何处。”
王零陵急道:“既然如此,还请王爷不要轻易涉险。”
萧逆行不理他,径自道:“艮位是生门,坎位是休门。坎位在乾位右,而艮位在坎位右……”
谢鸣凰突然朝右上踏步。
萧逆行眸光一闪。她所踩之处,正是他之前所想出来的破阵之路。
两人的手还紧紧握在一起,因此谢鸣凰一步踏出,很快将他也拉了过去。
王零陵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两人凭空出现,又再度凭空消失,心情大起大落,竟比带兵打仗还来得刺激。
“将军,你没事吧?”身旁身为见他脸色难看,不由问道。
换了别人,他或许还敢再嚷嚷着,但是萧逆行……
王零陵苦笑着摆手。
眼前景色又是一变。
环顾空旷,前后无路,只有两人脚下的三丈圆地。
谢鸣凰走到边沿,探头向下望。
萧逆行手一紧,将她拉了回来。
谢鸣凰踉跄了下,很快稳住身形,目光不解地看着他。
“这是悬崖。”
而且是四面皆无路的悬崖。谢鸣凰在心里偷偷接下去。
萧逆行沉吟道:“莫非选错了。”
……
谢鸣凰心头一沉。
萧逆行在放开她的手,朝右边走去。
谢鸣凰侧头看着他的脚步,突地,她灵台闪过一丝模糊的警觉,他下一步落脚处是陷阱。
“小心!”她猛然伸手抓住他的胳膊。
萧逆行嘴角噙起冷笑,顺手托住她伸过来的手肘,脚步朝旁边连跨两步,朝悬崖下冲去。
谢鸣凰话一出口,就知不妙。因此掉下去的时候,下意识用另一只手去抓他的肩膀。
但是她的手只抓住另一只手。
风声狂刮入耳。
谢鸣凰眼睛一眯,脚已踩到实地。
天地黑沉,乌云密布,风从北面呼啸而来,飞沙走石,吹动两人衣袂抖动不绝。
两人的手交叉互抓,眼睛则不依不饶地死盯着对方。
萧逆行冷声道:“谢鸣凰。”
“什么?”谢鸣凰错愕地看着他。
两人相距不足一尺,即使狂风凌厉,也能清晰听到对方的声音。
萧逆行猛然松开她的手,“事到如今,还要装疯卖傻?”
谢鸣凰轻轻抚摸刚才被他抓住的右肘,没好气道:“我不知道王爷所说是谁?不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不后悔刚才提醒王爷。”
言下之意,就是暗指萧逆行恩将仇报。
“本王若非这样试探,你又怎么会突然开口说话?”
谢鸣凰道:“王爷承认从头到尾都是试探?”
萧逆行面色不改,“本王从未否认。”
谢鸣凰一时语窒。其实她并非不知道萧逆行是试探,但是事到临头,她的反应快过她的理智。
“本王与谢鸣凰也算有一面之缘。”萧逆行眼中流露出几分不屑之意,“可惜的是,今日的谢鸣凰却比不得当日的谢鸣凰。”
……
谢鸣凰三个字在谢鸣凰心中激起熟悉的涟漪。
她疑惑地看着他,“你认识我?”
萧逆行无声地盯着她,似乎想从她的脸上找出说谎的蛛丝马迹。
风越来越大。
谢鸣凰发丝狂舞,将脸掩了过去。
她拨开发,却见萧逆行已经别开脸道:“此事以后再议。你能……”后面的声音俱被风吹散了。
谢鸣凰忍不住凑过去,问道:“什么?”
萧逆行回头。
四目相对,鼻尖与鼻尖的距离不到两寸。
谢鸣凰往后微仰,却也未显得惊慌失措。
萧逆行淡然道:“你能看出此阵的玄妙么?”
谢鸣凰道:“这是一个阵法。”
萧逆行:“……”
谢鸣凰很快意识到自己说的是一句废话。事实上从走进幽别谷开始,他们就已经走进了一个连环大阵。身在阵中之人根本看不到这个阵的全貌。
她忍不住感叹道:“要怎么样的人才能布下这样宏伟的阵法。”
“此阵云集当年所有的阵法法术高手联手布成。可惜阵法布完之后,能够从阵中走出来的却只有两个人。”
谢鸣凰看他神色,知道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定然和自己有关,便凝神静待下文。
“一个是我派鼻祖。”萧逆行顿了顿,“另一个是……”
谢鸣凰忍不住道:“另一个是谁?我没听见。”
“因为我还未开口。”萧逆行撇了她一眼才道,“另一个是天宇山的开山祖师。”
“天宇……山。”谢鸣凰低喃。
“走吧。”萧逆行说着,抬脚就走。
谢鸣凰不着痕迹地瞥了眼他的手,不动声色地紧跟在他身后。
萧逆行虽然未曾到过此地,但是幽别谷是大阵,所有阵法都千丝万缕连成一条大网。而网中有无数个结,结又放散出很多小网。
毫无疑问,之前那间石室就是其中一个放散小网的结。
萧逆行研究那个结许久,因此对于此地的阵法早已猜出一二,此时走来,也是胸有成竹。
“白虎猖狂……”谢鸣凰忽然道。
萧逆行脚步一顿。
谢鸣凰跟得太紧,一时没收住脚,鼻子一下撞在他的衣襟上。
萧逆行回身。
谢鸣凰若无其事地摸摸鼻子,顺手拨开又被风吹凌乱的头发。
“你刚才说什么?”萧逆行皱眉问。
“什么?”谢鸣凰见他眼中冷光一闪,才恍然道,“白虎猖狂?”
萧逆行道:“白虎是凶神。白虎猖狂是大凶。”
谢鸣凰对于自己时不时从脑海中冒出来的一些念头已经见怪不怪,“我只是偶尔想起罢了。”
萧逆行凝眉,望着前路不语。
谢鸣凰眨了眨眼睛,脑海隐隐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却偏偏差了临门一脚。
萧逆行掐指一算道,“庚午时……”
谢鸣凰接道:“六仪击刑。”
极凶!
两人对视一眼,都收住脚步,驻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