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辆车上了四环线,准备从北城绕到南城总部,那天,天有点阴,所有的色彩都淡淡的,好像画家的初稿。我们五辆车首尾相连,开得速度挺快,我的兴致高昂:果然自己的计划奏效了,总部一定会重用自己,就像在陈庆之麾下的时候,我凭借自己的能力总是后来居上。过小营桥不久,前面的车嘎然停住,让我的憧憬也止住了。我急忙问咋回事。他们说有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开着辆跑车,跟咱头车撞了。
我觉得很扫兴,暗骂:“又是个富二代出来飙车了!”
我打开车门,往头里望了一下,有辆高级跑车,车旁靠着个小孩,操着京腔,让我们赔钱。
我瞅了他一眼,忽然与记忆中的形象呼应起来,就招呼张全。张全探出头来,马上惊呼:“那不是纵火的弓某吗?他该在拘留所里,怎么出来了!”
“姓弓的!”那一刻,我的头发似乎都变成了刺,扎进了头皮里。天啊!我意识到危险,嚎叫道:“大家小心!小心堵门者!”
所有人都听见了我的呼喊,弓某也转头,望着我。目睹他的眼睛,看见了他的嘲笑,我意识到来不及了。
震耳的爆炸声将我的头皮裹紧,我们旋过身来,原来一辆巨大的铲车自后面冲上来,将末尾一辆小车拍扁了,接着那家伙像拍苍蝇一样,依次拍过去,又砸扁一辆,里面的人只逃出来两个。
在金属的喧哗声中,其余车打着轮,打算往前面跑,对侧车道上忽然掠下来六辆摩托,速度极快,携起一阵风,同时骑手们向我们射击。羽人中又有几个丧生。我们急忙从车内逃出来,一面躲那铲车、一边避摩托车手射的子弹。这时,一个骑手跃过中间护栏,强开我们的车门,将刚逮到的那唤醒者扯出来,救走了。我们都忙于躲子弹和铲车,只好瞅着,无暇顾他。接着,那铲车的司机弃车,跳到一辆摩托后面,几辆摩托飞跃向西而去。弓某重坐进跑车内,因为中间隔着护栏,他只能驾车继续往东走,反摩托的方向走。
羽人这边死伤严重,大家都忙着救人,无力拦阻他们。但是我不能咽下这口气,把受伤的司机推下车,亲自驾着去追弓某,张全也在车内。
弓某开着跑车,出了四环,过五环,周边的车少了,他的速度也递加起来。在我的眼界中,红色的跑车越来越小。我回头,朝张全喊:“用符印枪打他。”
张全掏出付印枪,以袁绍摸印的姿态踌躇着,说:“我们当时测过,弓某是人类!”
我通过后视镜向他瞪眼,说:“现在没准就不是了,打他!”
张全没办法,对准前面的跑车放了两枪,符印枪威力大,子弹可以走弧度。跑车被击中了,撞出隔离墩,像一头受伤的野猪,拱进路边的灌木丛里,咝咝吐起火来。
我们也就将车靠边,下车过去,弓某逃出火堆,在前面奔跑,我追过去,一把揪住他细嫩的胳膊,道:“小混蛋!你咋从拘留所里跑出来的?”
弓某冲我淬唾沫,就像革命儿童淬白狗子一样,道:“我哥们救我,你找到着我哥们吗?”
我给了他一耳光,心里的情绪稍有倾泻,录像里他那德性实在让我咬牙切齿,揍他就跟泡妞一样,属于一种发泄:“你干吗杀那么多和你不相干的人,是有人指使吗?”
弓某依然怒目而视:“我乐意,你有脾气吗?”
我笑了,越来越兴奋,一把揪住他脖领子,往火里推,弓某大声嚷嚷:“你以为我怕!老子怕是孙子!”
张全的姿态活像个神父,十字架一样张开双臂,拦住我,大喊:“他是人类,我刚才测过了,他的确是人类。”
我被张全感染,也染了点神父的父性,附下身来,抚摸弓某的头:“你以为我会钦佩你吗?”我卡住笑容,抓他的手在抖动:“我和你们是不一样的人,我在乎的是你杀了那十四个无辜的人,还丝毫不怜悯他们!你这样的人就该死!”
我抓住弓某奋力往火中推去,在靠近大火的一刻,从弓某眼中,我欣赏到了他的恐惧,他奋力挣扎,但是仍被我塞进了火里。我坐在地上,哈哈大笑,觉得非常痛快,似乎重新找到了当年做白袍军的感觉。说实话,我内心中兽性很旺盛,只是平常没理由表达出来。
张全看着,脸上映着跳跃的火影,无可奈何地道:“你这可是违反纪律!”
我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说:“你不跟别人说,我就啥也不违反。”显然,这句话带有威胁的意味,言外之意就是我出事便是你说出去了。
正在这时,张全大叫了一声,我以为又遭遇堵门者了,急忙回过头来。马路上停了辆跑车,车窗放下了,里面的人正望着我们。我调整双眼焦距,仔细一瞧,车内的正是张妃菲,她睁大了眼,双眸充满惊恐,绝非做戏,看来已目睹了我将弓某推进火中。不亚于当年作弊被老师发现的感觉,我回过神来,大声冲她嚷:“你等一下,听我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