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纵马冲向敌阵,擒贼先擒王,得先抓住那个叛降尔朱荣的主将。敌方中军位置戳着杆帅旗,旗上书了个“高”字。旗下一员将领,胯下花斑马,身着光明甲,模样威武。
我指着他大喝:“鲜卑小儿,报上名来!”
那将领迎着我的大枪,神态自若:“我是汉人,高欢是也。”
我没听过高欢这名字,就道:“既然是汉人,为啥投靠尔朱荣。”
高欢依然满不在乎,皮肉里自带一股泼皮无赖的气度,道:“因为我是堵门者。”
此话出口,我觉得不需解释了,对方绝对是个明白立场的人,于是举枪挺刺。我们来来回回,打了五六个回合,我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但不能撤,两边军队也混战开来。我们人少,很快被围在当中。高欢发觉我的枪法已乱,不肯放弃我,咬住拼杀,我不觉汗水涔涔。关键时刻,敌军往两边分开,陈庆之带领剩余的五千人填进了战场。几名将领与我一起鏖战高欢,仍然不占上风。
打了一个时辰,我观察形势,发现羽人军损失比较大。高欢的军队多是普通人,但士兵训练有素,阵法诡异,加上梁军征战了一天,没有休整,所以被压到了下峰。我感慨羽人军屡克强敌,没想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家伙重创了。
陈庆之也察觉着情况,跟我说:“不能再打下去了,一会儿尔朱荣赶到,我们更难取胜。”
然后命人鸣锣收兵。我们保护着陈庆之突出重围,向东奔逃。此刻,羽人军还剩下四千多人,是所历战役中损失最大的一次。
等追兵渐远,天色也已晚。落日辉映下,东方有层层的起伏。陈庆之才掏出地图,研究了一下形势,再往东走就是崇山了。
这时,西北有鸟群潮起,探马绕上大树,远眺,说洛阳方向来了大军,有百万之众,天暗,看不清,但是从旗帜的颜色辨认,该是尔朱荣的队伍,离此地也就五里之遥。
陈庆之将马鞭一挥,道:“这里无别处藏身,快入崇山。”
离崇山近了,见山影朦胧,像晕染出来的,没有北方大山普遍具有的仿佛墨线勾勒的齐整轮廓。原来崇山植被茂密,根本不露山体。我忽然心生一计,对陈庆之说:“尔朱军多穿符印甲,符印甲怕火。万不得已我们点燃崇山上的树木,就可以烧得他们片甲不留。”
陈庆之点头,说:“有理。”
我心中窃喜,没准这一遭山火就可以反败为胜,天助羽人。
四千人迅速进入山林,爬上一座小岭。尔朱荣的军队已追到山下,从山上看,他们身着盔甲,如粼粼的水波。我们心里畏惧,继续往深山处走。崇山很大,我们一边爬一边盘算,希望能够找林木密集的地方,放火箭,烧北魏军。想打败敌人又不伤了自己,风向当然重要。所以大伙都忙着辨别风向。
终于找见了机会,我们开到了一处比较低洼和空旷的地方,而北魏军还在密林中。陈庆之大喊:“放火箭!”
火箭飞蝗般穿过夜空,抛落到森林里,顿时,如同宣纸上翻倒了朱砂瓶,一幅重墨山水画被烈焰燎成两半,眼见大事告成。我奉承陈大人说:“此战之后,大人不但是军神,还会有火神的美名。”
陈庆之也觉得出了口闷气,感慨:“此乃天火!”
尾音还在耳际,我手中却触到丝凉意。一抬头,原来空中侵来密云,闪电如蛟龙穿斜,暴雨疾下,林中腾起一驮沉雾,大火旋即被扑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