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我们引军往平乐走,此处比较开阔,我们新编的汉军都是步兵,尔朱荣所率皆是骑兵,地形与我方不利,看来这元颢的目的就是借尔朱荣消灭梁军。陈庆之也察觉此意,自言自语道:“哼!故作聪明的傻瓜往往扳石头砸自己脚。”
然后他命军队继续往北,守在黄河岸边。我们在岸边扎寨,伴着浪声,睡了一宿,第二日全部整装上马,等待敌人。
隅中时分,我望见对岸地平线上升起一簇红缨,缨下滚舞着烈烈的旗帜。接着银色的枪头冒出来,层层叠叠。我们听不见声音,因为耳畔响彻着黄河的浪声,浪声恰恰充当了伴奏。待他们列开阵势,果然锦旗招展,人喊马嘶,大军没有百万也有几十万。我们这边将民兵排开了,铺在黄河岸边,场面也很大,但纵向的厚度远输对方。我看了一会,回过头来,学陈庆之以往口气对陈庆之说:“依我看,咱能打赢他们!”
陈庆之没说话,也面无表情。
这时,对岸的士兵向两列分开,帅旗往前迈,我取出符印望远镜,立在马蹬上,仔细观瞧。北魏帅旗下蹿出一匹战马,马上将军红袍红甲,头戴帅字盔,眉清目秀,面如满月。难道这就是尔朱荣?在我想,一代鲜卑枭雄尔朱荣应该类似花脸大汉,没料竟是个帅哥。现在中国南北皆尚唯美之风,连枭雄也被风尚影响,可见文化决定命运。
这时,对岸射来一封书信,上面文词讲究,一看就是深荫汉文化者所书,说我军后撤半里,待他们过岸,整军后,再为“君子狩猎之戏”。
陈庆之回了封信,颇有些鲜卑人豪爽的风范,纸上就呆着两个字:扯蛋!
信过岸,北魏军就落筏渡江了。陈庆之令弓弩手到阵前来,等筏子行到河中,射程近了。陈庆之振臂一挥,万弩齐发,箭矢密集,江中敌军纷纷中箭,但箭矢中而不入,纷纷落于江中。我吞吐着黄河畔的冷气,心想:这些人竟穿了符印甲。我们羽人兵士还未装备昂贵的符印甲,看来,此等先锋军全是堵门者。
我不安起来,转而观察陈庆之的态度。
陈庆之依然未改表情,刚才看来是他没有必胜的信心,现在看来就是临危不乱。陈大人语气轻蔑地道:“你们以为梁人不懂得符印甲的底细?”然后对传令兵说,“倒油!”
话音刚落,后几排士兵就齐步到河边,倒转大皮囊,将油灌进水里。这是为攻城战所备,专为引火。
我立时醒悟,符印甲都是纸做的,最惧火。
果然,油刚入水,北魏军就往回划,甚是拼命。但为时已晚,梁兵齐向油上射火箭,瞬间,大河燃烧起来,黄河翻腾起红浪,人的血肉如同飞窜的鱼虾。火河里鬼哭狼嚎,未有一艘筏子幸免于难。
北魏军阵中一片喧哗,尔朱荣向左右吩咐了几句,大军往后退去,那阵势就好像汹涌的岩浆被吸回火山口。南岸的人齐声欢呼,我也随着大叫:“终于战胜了尔朱荣了!我们战胜了北魏!”记得陈庆之说过,打败了尔朱荣,北方大势可定,难道这一天就到来了?如此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