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国初元十一年。
“报,八百里加急报,北吴军队连取我北方三城,我军败。”
“报,八百里加急报,李将军被困锦城,以身殉国。”
“报,八百里加急报,我军退守陵水城。败。”
…………
“废物,废物,连几座城池都守不住,朕养你们何用。”听得这一连串败绩的帝王此刻再也顾不得风范,气急败坏的摔了战报,一张脸阴沉得可以滴出水来。
平日里口若悬河的大臣们此刻都低着头唯唯诺诺不肯应声,眼瞧着圣上的脸色越来越差,说也是错不说也是错,半晌,终于有人颤颤巍巍的站了出来开口道:“陛下,臣,臣,臣请议和……。现在我军节节败退,在不议和,只怕就要打到这天都来了,陛下。”
说完那大臣扑通一声跪在大殿之上,此时议和便是屈辱求全,堂堂一国之臣此刻说出这句话,心中也是难受至极,可想想这越来越逼近的大军,如今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
“臣请议和。”圣上还未开口,就见下首跪倒一片,齐呼议和。
“好好,你们都是朕的好臣子,如今危亡之际,你们不想着如何保家卫国,反而要朕去议和,这是让朕将这江山拱手送人吗。”怒极反笑的帝王连连后退,跌在皇椅上,心内是说不出的苦涩。
瞧着盛怒的帝王,当下也无人敢再开口,大殿之类的气息仿若冻结一般。
“臣,请出战,我堂堂荆国儿郎,怎可因几场败绩就退缩,前方还有战士在为了荆国而战,我们怎么可以退缩,臣,请战。”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方稀薄的空气要一直沉寂下去的时候,有人站了出来,一句话带着义不容辞的坚定和勇气,听得在场的诸位大臣不觉得心下一阵惭愧。
“好好,沈爱卿说得好,我大荆绝不议和,绝不伤那数十万将士的心,我大荆得你沈苍奇,是我大荆之福。”面色灰沉的帝王此刻才露出近日来第一个笑容,而那笑容背后的决绝与坚毅却看得下方的众人,心惊胆战。
“报,八百里急报,北吴军队已经攻至溧水关。”
听得这一封战报,庭内的众人再也忍不住,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年轻的帝王脚下一个趔趄,溧水关是天都最后一道屏障,也是重兵驻守,防护最严密的一道关卡,如果被突破了,这天都城……。。
每个人的心上都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影霾瘴,久久不散。
…………
最后的结果在意料之中,却也在意料之外。那位年轻的帝王终究还是不愿意议和,这荆国的天下即使亡在他手中,他也要像个帝王一样堂堂正正的与自己的家国同生共死。
沈沧奇带着皇城周围的最后十万军队赶赴溧水关,不破不立,这一次是背水一战,若败,这荆国的臣民都会成为亡国之人,再也没有栖息的土壤。
荆国的帝王带着满心的期盼亲自送沈苍奇领着自己最后的兵马奔赴荆国的最后一道防线。沈苍奇出征那日,皇帝亲至,站在城楼上,一身黄袍,风从远处吹来,吹满衣襟,吹乱发梢,唯独吹不乱那抹坚毅的身影。
沈苍奇一身戎装,银白色的战甲披在身上,说不出的意气风发,仿佛这天下,他都能踏遍。
“我荆国的儿郎们,朕在此,等着各位凯旋而归。”高高的城楼上传来帝王威严的声音。
下首的将士仿佛感知到帝王的坚定与决心,举起武器,齐齐应喝:“斩敌首,护山河,斩敌首,护山河.”
这磅礴的气势,感染了送行的荆国国民们,一时间,万人齐喝,撼天动地。
大军开拔。
..
帝王将自己最后的希望交付给了自己这些年一心培养的臣子,却不料,那满腔的热血在十日后,便冷却下来。
战报传回国都,沈苍奇,大开溧水关,降。
北吴不废一兵一卒拿下了荆国最重要的一座城池,然后一路直下,直向皇城而来。
年轻的帝王听得这个消息,竟在朝堂之上,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下首的臣子听得这个消息,早已震惊得不能自已,有懦弱者想起那大军踏破城墙的场面,竟瘫倒在地,下首失禁。
“陛下,沈苍奇狼子野心,葬送我大荆基业啊,实在是罪该万死。”
“陛下,沈苍奇罪该万死。”
..
一声又一声的谴责,所有人都在这一瞬间选择了无视大军即将攻破皇城的结局,仿佛只有对他人的谴责才能令他们不那么惶恐,可每个人的心中早已染上了恐惧。
坐在上首的帝王,垂下眸子,不发一言。
一代帝王,满朝文武,都守不住他们自己的家国,甚至在今日,都还只顾着谴责。
他累了,仿佛在这一瞬间,就老去了。
挥了挥手,朝臣散去,每个人都急着赶回去,能逃自然是要逃的,早一刻走,就多一分生机,他们还有妻子,有儿女,没有人愿意守着这座注定要灭亡的国都,与它同亡。
皇帝颓然的坐在金銮椅上,高德喜默然的守在一旁,空旷的大殿中没有一丝声响。
半晌,皇帝抬眸,眼中一片死寂。
“朕,与国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