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使的队伍顺利地进入皇城,路上并为发生任何意外。开封府与殿前司作了交接后,便去左掖门下列队,等待官家朝见完毕,再送使节回都亭驿。
“威风。今日真威风。”王光祖兴冲冲地跑到赛宁跟前,“赛殿侍好手段,只是列个队,就把所有人都震住了。”
“好说,好说。”赛宁的欢喜之情已经过去,随之而来的是一份忧虑:这么出风头,似乎不是好事。人怕出名猪怕壮啊。
不过还好,小六组都戴着头盔面甲,穿着统一的军服,至少辽使不会认得他们。
看来以后要对小六组的成员身份严格保密,毕竟这么出风头,保不准就会惹来敌对势力的暗算。虽说军兵都是提着脑袋吃饭的,生死置之度外,但他们还有家室,决不能让他们的亲人受到伤害。
这时,一支车队缓缓开来,在左掖门下停住,车上走出众多女眷,有老有少,却都是穿着戎装。
“杨门女将。”王光祖低声说道。
“哦?”赛宁饶有兴致地望了过去,这些人就是控制着秋细娘的幕后黑手啊。
第一次目睹杨门女将的风采,赛宁心情复杂,一方面,他因秋细娘的事而对天波府杨家十分不满。但是另一方面,这批杨门女将列队进入皇城时所展示出的飒爽英姿,竟然和小六组的威风不相上下,这让赛宁又生出几分敬畏。毕竟小六组的威风是用军姿、装备体现出来的,而这些杨门女将举手投足看似随意,却透着一股干练和英武。上过沙场的赛宁看得出来,这是久经战阵所磨砺出的气质。
“天波府,杨家将,果然有些门道。”赛宁自言自语着,心里却在盘算,看来这些女人不像是心肠恶毒之辈,自己和秋细娘的关系,或许还有更进一步的希望。
同样的,杨门女将走入皇城时,也都好奇地望向小六组,毕竟这是小六组第一次整装出动,任何人都不免多看两眼。
小六组的人都恭敬地站好了军姿,以表示对杨门女将的尊敬,只有赛宁一个人敢拿眼睛在她们脸上打量,看到其中有两个年轻俊俏的,他还专门注视了一下,心说:原来女将也有漂亮的。他原先还以为,只有某某姐姐那样的极品女人才能指挥千军万马呢。
幸好他戴着面甲,对方看不到他此时的猥琐表情,否则杨门女将中脾气暴戾的,多半会冲过来给他一耳光。
除了目睹杨门女将的风采,整个上午便没有其他有趣的事了。大内的朝见拖拖沓沓没完没了,赛宁只能和小六组等在皇城门下。这地方规矩多,连聊天都不能大声,实在憋闷。
到得正午,大内忽然传来消息:官家摆驾校场,检阅宋辽武士操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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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官家莅临,禁军校场外围戒备森严,全副武装的禁兵严阵以待。
官家和众多臣僚以及辽使萧仁先端坐在检阅高台上,台下则是殿前司御龙散手直的禁兵负责护卫。这些禁兵人人身高六尺有余,披挂着亮银色的步人甲,外裹白氅,只是没有佩带兵器。御龙散手直的禁兵都是徒手搏击的好手,人人都能赤手空拳生裂小牛犊。据说其中还有手劲儿大的,能把白蜡杆的大枪拧出水来。
不远处的校场上,契丹武士列队完毕,辽将遥里重元来到高台下,请求开始操练。
“正要领略一下契丹儿郎的风采,开始吧。”官家点点头,表示准允。
遥里重元返回到校场上,亲自执起令旗,指挥契丹武士变换队列阵形。
这二十个契丹武士都是军中精锐,所做的队列变化,虽然稍显简单,但是动作整齐划一,举手投足都像发狠一样绷紧了力道,每一次停顿,便一起“哼哈”吆喝一声,气势倒是十分惊人。
“契丹人的阵势倒是进步了。”在远处旁观的王光祖低声赞叹道。
泼皮四纷纷冷哼,表示反对,王朝说道:“不就是嗓门大吗?若论嗓门,我们四兄弟上去喊两嗓子,立马把他们盖过去。”
“那是,那是。”王光祖笑了笑,没和他们争辩,转向赛宁:“赛殿侍以为如何?”
“一般般。”赛宁意兴阑珊地回答了一声。在他看来,契丹武士的队列实在不值一提,若是再给他一个月时间,让他练出一队会踢正步的兵,那么大宋的队列就可以天下无敌了。
垫场的队列完毕后,遥里重元回到高台下,朗声道:“请大宋儿郎下场,与我契丹武士对垒操练。”
对垒操练,本就是题中必有之意,官家提起了几分精神,点头道:“好,左千牛卫大将军!”
赵宗实起身领命,带着许怀德一干人等来到校场上,其中除了殿前司挑选出的禁兵,另外还有武状元董平,开封府的李贵,天波府的杨文广,以及一个来自江湖的南侠展昭,都是前些日子,在赵宗实的带领下做过操练的人。
“开始——”尖嗓子的宦官高唱了一声。
宋辽武士都执起木制兵器,列开两路阵势,彼此对峙着。
二十名契丹武士列成一个四五方阵,每人都与前后左右摩肩接踵,排列十分密实,毕竟是出使在外,不宜反客为主,故而采取了一个守势。
对面的赵宗实微微一笑,扬起手,打了一个旗令,队伍中便有五个禁兵拿起神臂弩,来到队前,张弩上矢,瞄准对面的契丹武士。
“发!”赵宗实手一落下,五张神臂弩一起发射。
这神臂弩力道惊人,虽然此刻操练,所用的弩矢乃是钝锋,但打在契丹武士的铠甲上,仍能发出“扑扑”的重击声。
谁知契丹武士中矢之后,竟然不按照操练的规矩自觉退出队列,却仍然站得不动如山,稳稳地保持着方阵,与对面的宋兵对峙。
居然耍赖?赵宗实愕然不已,不自觉地转过头,朝着高台上看了一眼。
官家和大宋官僚都露出了些许怒色,枢密使王德用忍不住讥讽了一声:“夷狄鼠辈!”
萧仁先正襟危坐,毫不脸红,从容不迫地笑了笑:“契丹武士一向勇不畏死,若非断首,决不会退下阵来。”言外之意,竟是我们就是耍赖了,你们能怎么样?若你们不服气,不妨拿出真刀真剑比划。
王德用暗骂一声“无耻”,转向身边的狄青,低声道:“可有办法破了夷狄的乌龟阵?”
狄青摇了摇头:“这方阵是咱河北军惯用的,不料被契丹偷学了去。且他们无耻耍赖,若不动用真兵器,确是难以破之。”
若是动用真兵器,万一见了血,那场面可就太难看了。毕竟这是官家朝见使节时的御前操练,演武也必须点到为止,以和为贵。而且宋朝正与西夏针锋相对,因此不打算和辽国再撕破脸皮。
校场上的宋辽武士僵持不动许久,这显然对辽人比较有利,而让宋人觉得颜面无光。
列席的杨门女将中忽然有人动了一下,似是忍不住要起身,下场与辽人对垒,但却被旁边的人阻止了。天波府现在是满门女将,军中男儿尚未彻底言败,她们不宜下场。
“文广就在校场上,咱们别莽撞。”
“可是……”
“听话!坐下!”
杨门女将中有人窃窃私语了几句,最终还是没人出来。
王德用看了她们一眼,暗自愁眉:连妇道人都坐不住了,若不能立刻解决这群契丹夷狄,我大宋颜面尽丧啊……
“蹶弩!放!”校场上,赵宗实再次下令,五张神臂弩又发射了一次。
中箭后的契丹武士仍然站立不动,看上去再射多少次,他们也定然不会理睬。
在远处观望的赛宁心里很不痛快,这群契丹人简直臭不要脸,操练而已,不输房子不输地,何必耍赖呢?
“王都头。”赛宁对王光祖道:“你去和殿前司的人疏通疏通,让小六组过去。”
“这不妥吧?”王光祖以为他是一时脑热,欲行莽撞之举,便摇了摇头。
“我过去扔两颗催泪弹,保管让契丹人的阵势垮掉。”赛宁拍了拍胸脯,很自信地道。
王光祖恍然醒悟,一拍额头:“倒是我糊涂了,咱们那催泪弹施展开来,动静不大,不必担心惊动圣驾,而且散发出的毒雾毒烟十分厉害,必定能够使契丹人的阵势松散开来。”
“别嘀嘀咕咕了,快去。”赛宁推了王光祖一把,然后回头招呼泼皮四,“王朝马汉张龙赵虎,戴好面甲,准备火器。今日祖宗保佑,又该咱们出风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