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钟原的一道命令而进行了很久的惨无人道的杀戮进行时,钟原正在病中,不知道这算不算上天的惩罚。
得知了所有消息的钟原终于安下心来,好好的睡了一觉,准备应付刑场一样的早朝。生活还真是无奈呀,临睡前的钟原郁闷的想。无奈也好,郁闷也罢,这一夜钟原睡得香甜无比。很像久违了的前世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
第二天一早,上刑场,哦不,上早朝的时间到了,‘勤’政爱民的皇帝陛下钟原被黄锦唤醒。洗漱完毕,他们俩踏出了暖阁。
大臣们已经到了,钟原已经不再害怕,也没啥好怕的了。都是人,俩眼睛一鼻子一张嘴两条腿,谁怕谁呀?上面坐好,下面山呼万岁,开始议事儿。
首先就是宣读山西的捷报。钟原预想中百官因为听到这久违了的对北方强盗的胜利而群情激奋,涕泪纵横,如痴如醉,猛扑上来亲吻自己脚背的景象没有出现。虽然百官都装出很激动的样子跪下山呼万岁;交口称赞钟原为百姓的长城、社稷的灯塔、世界的伟人、人类的救星,无与伦比大明圣君陛下;希望皇帝陛下能再接再厉活上个百八十万年,但钟原总觉得那么假。看了看阁臣,一个个也假装知道不久,兴奋不已的样子,钟原失望很。也难怪,八百里的边军急报进京,有点儿良心社会责任心的都会追问内阁什么事儿。钟原又没下封口令,这京里京外长耳朵的早就知道了。也好,知道为国家边防的事情担心那是好事儿。这样想着,钟原又兴奋起来,心里唱着歌:我真的还想再活一万年。又一想,不对,那是王八。不想了,钟原吩咐把捷报尽量写的通俗易懂,发到各州各府各县,让天下的老百姓都知道,特别是遭过灾的山西百姓,就说伟光正的皇帝陛下帮你们报仇了。百官接旨,又一轮的称颂汹涌而来。钟原厚着脸皮坦然受之。
听着别人表扬就像吃美食,开始吃的时候爽很。要是吃多了,还没怎么变花样的话就会伤胃口,就会呕吐。因此,钟原强忍着胃里翻滚着的隔夜食物,让他们开始说其他事儿,咱上一次朝也不容易是不?那是咱冒着多大的危险,攒了多久的勇气才来的,说正事儿!
王杲先出来,又是称颂,完了开始汇报去年的户部收支。这老头儿不容易,忙活了俩月有余,这才把那点儿数字忙明白过来。钟原不打算难为他,人家是做学问的,让人家开口闭口谈阿堵物也忒难为人家了。王杲汇报:去年,也就是嘉靖二十一年,大明帝国天下共有九百五十九万九千二百五十八户;人口六千三百四十万一千二百五十二口;田地四百二十八万九千二百八十四顷九十五亩有奇;米一千八百二十二万四千七百七十七石有奇;麦四百六十二万五千八百二十二石有奇;草两千五百九十万九千八百二十八束有奇;丝绵七万三千一百七十二斤有奇;绢三十二万四百五十九疋有奇(这个字作者刚学会,就是匹,嘿嘿,开心,不许嘲笑作者);棉花绒二十四万六千六千五百五十九斤有奇;布十三万三千两百零六匹有奇;户口钞……长长的数字听得钟原头疼,中国物产就是多,这才什么年代,就有这么多东西了,爽!家大业大,好!
不过,有两个数字令到钟原很费解,一是人口,怎么才六千多万人?要知道大约一百年后,张献忠一下子就杀了六万万有奇。中国人真能生,一百年翻十倍,要计划生育了。又一想,不对呀,明史中写的张献忠在川杀男女计六万万有奇。那是四川一个省,强盗入关后杀了的不算,余下的还有几千万人呢。这就是说一百多年后有差不多七八亿人,这怎么可能?张廷玉等写的明史肯定是玄幻小说!想明白了,给钟原气得:当年看那啥河写的这啥大皇,那啥大帝的书时,钟原还挺佩服张廷玉的,这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玄幻小说写手了?还写得那么好,入了二十四史。要搁钟原前世,张廷玉去那啥点网当个玄幻小说写手肯定火!心中偶像的轰然崩塌让钟原很是神伤。没等钟原伤完,土地的数字又让他感到深深的迷惑。
钟原前世经常上网潜水,看网上所谓的明粉明黑对骂,过瘾得很,也学了不老少东西。其中钟原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张居正改革后田亩有大约七百多万顷。而后来番薯盛世也不过六百多万。这些数字都是人家考据党整理得,钟原也不知道准不准确,但大家都没否认,那就说明差不了多少。可现在怎么才四百多万顷?人能生人,土地也能生土地么?就算不断开发,这三十多四十年里,人口没增加多少,土地增加了三百多万顷,那是什么概念?要知道,嘉靖朝可是着名的家家干净的。不对,王杲这老家伙骗我!
脑子里琢磨着,钟原对老王杲怒目而视。王杲说着说着,发觉皇上神情不对,不敢说了,抬起头可怜兮兮的看着皇上,说:“皇上,臣已经严加督促,仔细核对了。但这数字报上来的时候,就写着有奇。臣也不敢乱编,只能写上有奇俩字。明年臣一定督促下属,务求准确!臣有罪,望皇上开恩。”王杲还记着第一次上朝钟原的不满呢,这让钟原稍微松快了一些,自己的话还是有人听得。
“朕没说你这个,这人口数字和土地数字可都属实?”钟原大声喝问。人口和土地是财政的来源,这要让这帮家伙给骗了,那还了得?
王杲心想,皇上啥时候明白过来了,算了,既然明白了就明说吧,反正不是我的错。战战兢兢,吭吭哧哧,王杲又开口道:“皇上,确实有隐瞒人口逃避丁税的现象。但不多,所以人口数字大致上是准确的,差不了多少。”
“那土地数目呢?朕琢磨着土地数肯定不对,定是你们欺瞒于朕,自己隐瞒田土数量收粮食。”钟原带着几分怒气开口,我当家容易吗?你们还这么欺着瞒着,想造反呀?
这话就有些过了,百官都一皱眉头,这不是胡说么?谁不知道你们朱家的土地最多,咱们和您比起来那是小巫见大巫。想是这么想,说却不能这么说,王杲胆子小,而钟原话说的重。王杲被皇上这么一问,饶是自己没错也像有错一样,半天说不出话来,直磕头说不敢。严嵩想了想,自己是首辅,不出面说不过去,该说话了。
严嵩想着,出班跪倒,“启奏陛下,这天下的田亩确实不止这么多。但是需要缴纳税粮的却差不多是这个数。去年的田亩和今年的田亩数目基本一致,说明户部和地方官员没有胆大隐瞒田亩欺瞒圣上。请皇上明察。”
连一向都附和自己的严嵩都这么说,难道自己错了?钟原愣住了,转念一想,不对,谁骗人考据党肯定不骗,人家就靠这个吃饭呢。“哦,严爱卿,那你说说其他的田亩哪儿去了?有多少?为什么不缴纳税粮呢?”钟原开口问道,话出了口,立刻明白过来了,自己也是大地主呀!
钟原的问话和反应把阶下的百官气的,都在那里大摇其头,认为皇上在装傻充愣。可没办法,皇上问了,还得回话。严嵩尴尬的咳了一下,又开声说道:“启奏陛下,按理皇上的皇庄,皇族王爷们的庄子,赏赐众位有功大臣们的永业田,以及士大夫们的土地是不用缴纳税粮的。士大夫们只需要服一定的徭役就成,且可以银、以粮代役。这也是太祖成祖传下来,朝廷对读书人的一片回护之情。臣等皆仰慕天恩,无以为报。臣等必当粉身碎骨以报效朝廷!”其他人赶紧借坡下驴,齐声说道:“臣等粉身碎骨无以为报,必当为国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严嵩等众人说完,又接着说:“至于这些田亩的数额,户部尚书王大人那里有记录,王大人,回禀皇上吧。”严嵩给王杲解了围,王杲感激的恨不得扑上去亲严嵩两口,眼泪都快下来了,严大人真好!真懂道理!比皇上强多了!王杲当下躬身回禀:“启禀皇上,此部分田亩数量约有三百万顷左右。”
大家都以为这事儿完了,皇上弄明白了自己装傻的事儿,臣子们也尽到了提醒皇上的责任,这还没完还要咋样?就在大家舒了一口气,准备继续往下听王尚书说其他令人振奋的数字的时候,上面传来‘啪’的一声巨响。皇上拍桌子了……
说是巨响,那是因为大殿里面安静。其实也没多响,不过钟原的手也疼得够呛。前些时候刚换的铺在御案上的黄缎子桌布又要换了,因为砚台里的朱砂四处乱溅。大伙一哆嗦,心说,完喽,皇上又疯喽……
严嵩等阁臣心说,皇上啥毛病呀?怎么从宫变之后老是这么不稳重,有啥事儿您说呀,用得着老是这么一惊一咋,踹凳子拍桌子的么?这习惯多不好,这得劝皇上改了!严嵩还下意识的一缩身子,怕皇上再把桌子踹了。
拍完桌子,钟原怒气冲冲地说:“朕还准备说呢,这赋税怎么这么少。而且我朝赋税也不高,这怎么就老有人反对,嚷嚷着税重了。原来只占着天下一半儿田土的人交了所有的税粮!这不是胡闹吗?哪有占着土地的人不纳税粮还要领薪俸的说法,还一个劲儿的说薪俸低了,你们……”
话没说完,被一个人拦住了。谁?严世蕃。
没等钟原咆哮完,严世蕃竟然拦住了皇上的话,出班大声奏道:“臣,左都御史严世蕃有本要奏。”
这次合情合理,人家是言官儿了。而且百官也松了口气,管他说什么呢,别让皇上发疯就成,虽然打断皇上的话有些大不敬。又一想,大不敬也是死罪呀,这严世蕃的胆儿怎么长的?今早出门吃过熊胆虎胆豹子胆三胆汤了吧?
钟原被严世蕃这么一搅和,虽有些恼怒,但也知道失态了。这也怪不得钟原,要知道,太祖打土豪分田地多年,这道理连小娃娃都明白。钟原小时候还常拿着削铅笔的小刀和伙伴们在泥地上玩‘打土豪分田地’的游戏。就那啥,在泥地上画个方框,扔刀子插地,按刀痕把大方框分成小方框,小方框分成尕方框的游戏。幼稚很,但钟原小时候乐此不疲。现在听见这么多大地主占着地不给钱,这不明摆着过得比皇上还好么?他们是皇上还是我是皇上?我还要劳心呢,他们啥也不劳,就知道享受吃喝,跟猪一样!这哪儿成!所以钟原大发脾气。
严世蕃一出班,钟原也冷静了,但还是没好气儿的说:“有啥事儿快说!”
百官又晕了一次,这严世蕃啥玩意儿做的。啥事都敢干,完了皇上还从不追究。你要说皇上对他怎么那么好,瞧严世蕃那丑样儿,皇上品味不至于这么那啥吧?当下大家静心听严世蕃说话。严嵩早没脾气了,就当他儿子死了,说啥也再不理,爱干啥干啥。
严世蕃啰里吧嗦说一大堆,中心意思是前些日子皇上病着,所以皇上的圣寿等节也没让百官写奏折进去恭贺。可皇上没让不等于百官不应该记着。有好些个官儿把这些事都忘了,应该严肃批评教育这种对最高领导人大不敬的态度。该罚罚,该打打,千万别姑息。说完往那儿一杵,等着皇上评判。百官心里这个气,这叫啥事儿?再大不敬比得过你严东楼么?可人家是言官儿,这话说得在情在理,好多人还真把皇上的生日给忽略了。这也不能怨大家,一来皇上病着,二来皇上老躲在宫里不出来,大家能不忘么?怕有些新晋的官儿连皇上长啥样儿都忘了。
钟原刚开始听着也觉得生气,很纳闷,我还没说完呢,你捣什么乱呀。后来想了想,严世藩这么聪明的人,肯定不干没道理的事儿,下了朝我得问问,不能再这么乱来了。再出事儿皇上这张脸儿就没地方放了。想着,就说:“这种事儿也要我说么?该咋办咋办,礼部和都察院拿主意。而且,你怎么现在才说,早干什么去了?这次就算了,下次定不轻饶。王爱卿,朕刚才走神儿了,想起了别的事儿,拍了桌子。没事儿,你继续汇报吧。”睁眼胡说,大家还没辙。不过不再提土地的事儿也好,真要说那事儿今天这朝会没完了。众人不禁高看了严世蕃许多。
王杲松了口气,继续汇报。说完了,钟原点点头,嘱咐了几句下次要准确什么的就算了。
接下来说了些没痛痒的琐事儿,内阁都议出了意见,钟原也不愿为这些事儿操心,都照准。反正打胜仗得来的好心情算是交代了。就不该来上朝,钟原恨恨的想。
接下来严嵩出班,“臣请皇上允许李珍、火力赤等千里奔袭北虏,为山西百姓报仇雪恨,为陛下添彩,为朝廷争光的勇士进京陛见!”
毛伯温借着话头出班,“此举定能一举而壮边关将士报效朝廷的勇气和信心,激励边关将士的士气,使之能奋勇杀敌,不负皇恩。也显得吾皇圣明,仁德之心亘古未有。臣附议。”
这是俩人昨晚商量好的事儿。可百官不知道,所以,轰的一下,大殿又乱了。大家都觉得严家父子今儿肯定吃错药了,这不是找骂么?不对,怎么毛尚书还附议了,今儿这朝没白来上,有意思。正当大家七嘴八舌批评严嵩和毛伯温怂恿边军进京,图谋不轨的时候。钟原也把这事儿想起来了,感激的看了两位老臣一眼,敲敲桌子:“干什么干什么?这是朝会,你们眼里还有朕没有?谁在瞎嚷嚷廷杖伺候!”
大家这才安静下来。但还是一个个的出班,坚决不允许。严世蕃也压不住,这毕竟属于乱命,是可以抗的,图虚名儿的言官们逮这么个机会容易吗?所以严嵩,毛伯温,严世蕃眼巴巴的望着钟原,意思是皇上,您看,我们都尽力了,不是我们不出力,反对的太多,要不您松松口?
钟原不予理会,笑吟吟的看着这仨人,意思是我不管,反正你一定要办好。仨人很生气,可也没办法,辩吧。仨人加上内阁其余四个阁臣就开始和其余的官员展开了大辩论,钟原坐上面津津有味而地听着。这比后世那啥辩论会有意思,你看那白胡子老头那吐沫星子溅的……干啥玩意儿,撸袖子干啥?要动粗是怎么着?反了你们了还……
整整两个时辰,这帮言官大臣们气儿真足,看来个个练过那啥神功。看这肺活量大的,说这么长时间话脸不红心不跳。哦,脸还是有点儿红,脖子也有点儿粗。终于议出了结果,俩将军带八百人进城,午门阅兵。俩将军陛见,其余人要在城外扎营。进城的边军叫京营多看着点儿,别搞出什么事儿来。
钟原本来心里一万个不乐意,可看着几位阁臣用饱含热泪极其哀怨的眼神儿猛给发求救信号,那意思还要不同意的话内阁要集体上吊。心一软,算了,怪可怜的,就这么着吧。钟原点头同意,阁臣们带头山呼万岁。心里面还想着,这内阁入的太亏了,明儿就辞了!谁再说入阁好,就让他入阁,不,让他们全家入阁!
终于议完了所有的事儿,最开心的是阁臣,下来是钟原,最后是其余官员。因为其余的官员看出来了,这皇上一上朝就犯病,估计前面那些个病都是装的。今后可能皇上更少上朝了。得了,多看几眼皇上吧,别改天一不留神把皇上长啥样给忘了,那就大不敬了。
让我再看你一眼,看看你那……
“散朝~”黄锦喊。
“严世蕃,你随朕来,”想了想,“陆炳,你也来吧。其他人都散了!”钟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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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龙只有一句话:谢谢大家支持,摸了分类新人榜的边,没啥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