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了,必然就有新皇登基,那后宫的女人们是不是要关到灵犀宫或者别的什么宫,集体被缢死呢?……
燕儿有点惊讶地说:“呃,赤雪姑娘,你没事吧?你的脸色好苍白……”
我抚抚自己的脸,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没事,娘娘,奴婢曾见过皇上几面,他虽然气色不太好,但还是很年轻,身体也很好的,怎么,怎么会中毒呢?”
我前言不搭后语,所问的问题根本就不合逻辑,恭才人抬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冷意,“你仿佛很关心皇上?你说你们见过几面,难道在替清贵人请了太医之后,你和皇上又见过面?”
我蓦地清醒过来。
眼前的女人,她心里想着什么我一点都不清楚。
不过没有哪个女人,肯容忍自己的男人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见了别的女人。即使这个男人是皇上,这个女人只不过是皇上三千妃宾中的一个而已。
摇摇头,我说,没有,只是皇上有几次去探视昭阳公主,远远地见过两次而已。
恭才人轻轻地哦了声,我知她不信。
不过我也没有办法了,这种事都是越描越黑的,再解释也是没有用。
恭才人却又将话题转开,“其实皇上,中了种慢性毒药。在去年十月的时候,忽然发作,好在宫中太医医术高明,并辅以最好的补身之药维持身体体能,可是此毒虽被暂时控制住了毒性,却一直未有解。只不过,他情绪过激的时候,这种毒就会再次地发作起来。”
我想到了之前在寒香馆内,他因清贵人之死而呕血,最后一次见到他时,却是在灵犀宫,我将他气得咳嗽起来。
当时我还在想,他是不是有着什么样的暗疾,才致身体如此的虚弱,却原来,他是中毒了。
我小心翼翼地问恭才人,“娘娘,皇上此次病重,恐怕也是旧毒发作,您不担心他吗?”
恭才人冷冷一笑,“担心什么?这天下能救他的唯本宫而已,只是自我封为才人以后,他从来没有来过兰陵殿探视,是他不想自救吗!”
以我对恭才人的了解,她没有说笑,只是,这个答案实在让我太震惊了。
“娘娘,这么说,您是有解药?即是如此,不如您现在就去救皇上吧!”
“好,给本宫一个理由,本宫就会救他!”
“说到大,他是皇上,身系天下。说到小,他是您的夫君,您是他的娘子,娘子救夫君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哈哈哈……哈哈哈……”
恭才人仰天大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总觉得,她面纱下面的脸上,必然是流满了泪水。
此情此景,就算我再有千百个理由,却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当晚,我终是忍不住将燕儿拉到屋中,“燕儿,能不能告诉我,皇上到底怎么样了?还有,能不能替我找个人,她叫赵雪珠,可惜,我不知她现在的身份,你能不能替我打听一下?”
燕儿毕恭毕敬地说:“回姑娘,皇上病重,具体情况燕儿也无法知道更多。至于找人的事情,您得先向娘娘请示,如她发下话来,燕儿等定将尽力。夜已深了,请姑娘早点竭息吧!”
其实在兰陵殿生活了这么久,自也知道燕儿会是这样的回答。
见她转身离去,我的心里更为地焦燥起来。可恶的宗伯孤注,为什么要以貌取人?就是不肯来兰陵殿一探呢?恐怕恭才人就是怪责宗伯孤注冷落了她,所以才不肯救他。
如今,只需要有个人去通知皇上,告之他恭才人可救他的命,想必事情还是有转机的!
只是兰陵殿中规矩如此严苛,我该怎么办呢?
直到深夜,也没有想出丝毫的办法来。渐渐地,一轮弯月挂上了树稍。左思右想之下,现在能做的居然只能是——对月祈祷。
双手合十,闭起双目,虔诚地念道:“大慈大悲的观世间菩萨,请您一定要保佑宗伯孤注病体全愈。虽然他自私又小气,敏感又多疑,后宫这么多的女人,都只是恨他,没有人真正的爱他。看在他这么可怜的份上,求菩萨原谅他这世的所有过错,让他好起来吧……如果您实在觉得他不可饶恕,您也得想想,如果他死了,天下势必大乱,天下大乱,大家就都去逃命了,没有人再拜陪萨,到时候您该会多么的寂寞啊,而且您也不想看到生灵涂炭吧,所以您一定要保佑他,好起来,好起来……”
说了一大堆连我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会说的话,慢慢地睁开眼睛,就发觉面前站着个人。身上披着层清辉,就像是从月亮上走下来的,俊美绝伦,更让人受不了的是,他的嘴角居然还带着抹笑。
一抹如同孩子得到了糖果般,满足的微笑。
我眨眨眼睛,最终确定,自己没有做梦,静静地站在窗前,与我面对面站立的着,竟然真的就是宗伯孤注。
那个,刚刚向菩萨祈祷,希望能够活下来的那个人。
他见我发愣,淡笑道:“春寒料峭,你明知朕身有重病,怎么还不请朕进入房间里?”
哦,好。
皇命难违,我还能说什么呢?况且,他今天看起来脾气还满好的样子,我或许能够趁机问出许多心中的疑惑。
请他进入房间,才发现他竟然穿着宫中侍卫的服饰,身后没有公公和宫婢,也没有侍卫随行。他大摇大摆地坐在桌前,接过我给他倒的茶水,又将房屋上下打量了一番,叹道:“看起来你这笨婢过得不错,枉朕以为你已经不知被谁给谋害了,难过了好一阵子。”
我的心跳了跳,“皇上,会为奴婢的失踪而难过?”
他不屑地笑道:“诶,你不要误解,以为朕是在为你难过,朕难过的是,如果你真的死了,朕就不能兑现自己的诺言,岂不是成了个不守信用的昏君?”
“哦,原来如此。”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因为他还记着自己的承诺而感到高兴,反而有点患得患失地想着,他有那么多的妃嫔,怎么可能真的将一个奴婢放在心上。
“皇上,不是说您病重吗?为什么您——”
我指的是,如果他真的病重,为什么不在寝宫里好好休息,而是在深夜里满宫地逛悠,居然还逛到了兰陵殿。难道真的是他命不该绝,是上天特意让他来,让我将恭才人藏有解药的事情告诉他?
都说人君有天佑,看起来是真的。
他的面容忽然沉郁下来,继而就是长久的沉默。
茶杯握在手中,却不喝一口,只是出神地望着窗外。一阵风吹来,我不由地打了个寒颤,忙过去将窗户关了,他这才将目光收回来。
“朕很痛。”
“皇上,您哪里痛?要不要奴婢去请太医?”
他瞪了我一眼。现下的情况明显不可能让我去请太医,即使是请了,也不该在此时此地。他指着自己的胸口,“朕是这里痛!即使你请来了太医,也无法医治好的!”
一丝脆弱从脸上一闪而过,他微微地扭过头去,不让我看到他的神情。
我轻轻走到他的身后,替他揉着肩。
记得上一次,在他的书房内,他说他累了,让我给他揉肩,仿佛是很舒服享受的。
果然,我觉得他的身体渐渐地放松起来,微闭了眼睛,淡声问道:“你使了什么方法,居然使恭才人收留你,保护你这么长时间?”
我摇摇头,“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奴婢终于等来了皇上。皇上,您可知,恭才人可救您,可解您体内的毒。只是……”
他轻轻地摆摆手,“朕明白。”
他忽然道:“你刚才对月祈祷,是不是真心的?”
我的动作僵了下,原来我刚才所说的那些傻话,居然真的都被他听去了。
他感觉到了我的尴尬,哧地笑了起来,“朕很庆幸,竟然在这里听到了这番话。你知道吗?今夜,朕可没有闲着,自放出了朕病重的消息,朕白天观察各大臣的反应,夜里就跑出来观察朕的女人们的反应,只是让朕失望的是,在看到你之前,尚没有一个人祈祷朕能够平安……”
听他这样说,我蓦地喜了下,“皇上,什么叫做‘放出朕病重的消息’,难道,难道您没事?”
他不置可否,只带着点戏谑地说:“很特别,兰陵殿果然很特别。”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已经去看了恭才人,或许恭才人有什么样的反应,他也已经了然于心。而我也不知他所指的特别到底是指哪件事,所以只是无言以对。
他忽然转过身来,握住我的手,“是不是只要能救朕,让你做什么都愿意?”
怔了怔,想起上次他让我做的那件事,可真的不是那么容易能够完成的。我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皇上,您想让奴婢做什么?难道昭阳公主的失心疯还没有好?”
他笑着摇摇头,“你怕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愣愣地看着他。他似乎是想说什么,看到我这种反应,又将没有说出的话咽了下去。
站起身来说;“很晚了,朕该走了。你放心,朕虽然‘病重’,却没有那么容易死去。反而是你,有些事,你可要想清楚哦~”
他说着就准备出门,我又唤了声,“皇上——”
“哦,对了,封妃的事情是吧?笨婢,你放心,朕记得。明日,或者是后日,朕就会给你这笨婢一个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