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无法解决这件事,我没有办法让澹台那速放弃报仇,我也没有办法让宗伯孤注答应我与澹台那速的婚事。边跑着,边想,我要与幸福擦肩而过了,那速哥哥是不会原谅我的,他一定不会原谅我!但是,如果上天能够让澹台那速和宗伯孤注都好好的活着,我便没有幸福又如何?
或许,我天生就是不配得到幸福的人。
因为我没有家,我是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多余的人!
或许是因为有上次的经验,虽然门禁兵都增加了不少,但上次以免死金牌闯皇宫的事情大概已经在四门流传开来,所以我一路哭着一路前行,为了能来得及,我将金牌高高地举起,手臂前伸,能够使他们及时看到,而不至于阻拦我。
他们都很奇怪,不明白我为什么如此痛哭着闯宫。
就这样,竟然也是一路畅通无阻。
而这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我的心砰砰地乱跳着,不知道此时此刻,宗伯孤注是否已经到了兰陵殿?或者要把楚颜妃接到泰和殿去临幸?或者,此时此刻他已经召幸了楚颜妃!
不!不要!
感觉到自己肯定赶不及到达兰陵殿或者是泰和殿,心中涌起的剧烈的痛苦使我仰天大喊了两声,“不要杀他!不要杀他!”
我真的很希望,楚颜妃能够听到我的喊声。
也希望宗伯孤注能够听到。
但这是不可能的。他肯定听不到。
或许是我的喊声过于大,惊得路上有些公公和宫婢们都向我看来,我这才想起来我的脸曾经是属于淑和皇后的,本能地抬起衣袖来遮住了自己的脸。但是,还是有人走近了我,“你是,郡主?”
那声音小心翼翼的,却带着抑制不住的欣喜,还有丝丝熟悉的感觉。
我放下衣袖向她看了眼,立刻问道:“珠儿!他在哪里!他现在在哪里?!”
珠儿一定以为我疯了,况且我一路跑来,早已经鬓发散乱,钗斜玉倾了,珠儿一定以为我又疯了,她微皱了眉头,脸上的欣喜早已经一闪而没了,“郡主,您在找谁?您不是已经好了吗?怎么又——”
“珠儿,我没疯。你看,我认得是你,但是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请你告诉我,皇上在哪里?他是在兰陵殿里临幸楚颜妃,还是在泰和殿里昭幸楚颜妃?”
珠儿见我说得郑重,眨眨眼睛,从有些混乱的思维中解脱出来,“皇上已经去了兰陵殿。”
我的脑袋轰地响了下,刹那间的空白,又迅速地恢复过来,“谢谢珠儿!再见!”
不由分说的,就向兰陵殿而去。怎么也没有想到,兰陵殿中的人,竟然还是原来的那些人。云喜和荣禄都在兰陵殿中,其他人也都在。两人见到我披头散发的进入殿中,都是大吃一惊,愣愣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不知道他们到底知道不知道真相,当初宗伯孤注将我送出兰陵殿的时候,他们又在哪里。
转目间,两人都已经跪下,“皇后——”
我脑子混了下,连忙捂住他们的嘴,“吁——千万莫要这样叫,会惹来杀身之祸的!”
云喜听闻后,蓦地一喜,“果然是您,您没有死!?”
我把他们拉起来,躲在柱子后面,“我不是皇后,你们两个且莫再叫错,否则的话真的会有麻烦。能见到你们真的很开心,没想到你们仍在兰陵殿中。也幸好是你们,告诉我,皇上在哪里?”
云喜虽然满脑狐疑,这时候却也想不了那么多,只说:“刚刚进了寝宫……”
我心里顿急,“荣禄,你马上去唤恭博延将军,就说赤雪郡主在兰陵殿内,让他快点来!”
“这——”
云喜推了他一把,“快去啊!还在犹豫什么!?”
荣禄大概还没有从见到我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这时候恍如从梦中惊醒,“好!您放心,荣禄一定把事情办妥!”
说完便当先往殿外而去。
我向云喜点点头,“带我去寝宫。”
云喜也有点犹豫,毕竟现在是关于皇上和新妃楚颜妃,如此下去,不掉脑袋也要没了半条命。我只好拿出免死金牌让她看,“万一出了什么事,全部都由我担着,你别担心,你只需挡着我一点,将我送到寝宫门口便好。因为害怕那些小的们不懂事,会大吼大叫出来,到时候越发地乱了。”
云喜终是点点头,“好。”
两人便往寝宫而去。果然路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因为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人人都似乎有披红。云喜走在我的身侧,尽量地挡着我,这样过了片刻,便要到了正殿。忽想到,难道就这样闯进去,告诉宗伯孤注楚烙儿的身上有毒吗?这不是自投罗网吗?如此一来,与那速哥哥恐怕要永远天人永隔,再无相见之日了。
我心里的绝望,在慢慢地扩大着。
我就知道,我与那速哥哥肯定是情深缘浅,我们终究是没有机会在一起的。想到这里,不由自主地又哽咽了下,心像被人狠狠地扭成麻花,痛得我几乎要弯下腰去。云喜忙扶住我,“郡主,您怎么样?”
她很聪明,已经即时地改口唤我郡主。
“我没事。”
我只是,害怕。虽然我已经没有了害怕的资格。只是,绝望。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满是拐带着澹台那速逃跑,最后马车停留在河边的一幕。
我早知道,那个回忆,即使再过一百年仍然是我脑中最美丽的加快。
“那速哥哥……那速哥哥……”
我恍然看到,澹台那速似乎正在乘风而去,离我越来越远了……
“郡主,现在该怎么办?”
经过云喜的提醒,我方才发觉自己仍然呆呆地站在门口,并没有推门进去。我的手已经做出推的模样贴在门上,但整个人却像没有力气似的,而那门也变成了石头或者是山做的门,我觉得我可能一辈子都推不开它。
“云喜,门好重,你帮我推开它。”
云喜也有点害怕,毕竟现在要推开的,可是楚颜妃的房门,而且皇上正在里面。
但是云喜还是颤颤兢兢地伸出手去,打算帮我推开门,在最后的刹那,我蓦地阻住了她的手,“不!让我自己来!我想,还是我自己推开这扇门是对的。云喜,你走吧,快点走,我不想连累你。”
云喜的眼里蓦地涌出泪水,忽然道:“娘娘,哦,不,郡主,云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使皇上忽然用计将您送走,云喜只知道一觉睡醒来您不见了,淑和皇后故去了,今日皇上又纳了新妃在兰陵殿,您心中肯定不开心,不服气。您爱皇上,但皇上却如此的对你,可是郡主,您不能进去,进去可是死路一条啊!”
她说的一点都没错。
只要我推门进去,即便不是去说明楚颜妃身上有毒,那么我也是死路一条。因为淑和皇上已经死了,拥有着淑和皇后的脸的我,不该在这时候出现在这里。
但是,没有办法。
纵然我知道,我会失去性命,会与那速哥哥今生缘份尽了,我仍然没有办法说服自己让宗伯孤注就这样死去。虽然,当宗伯孤注下狠话不会放过我们的时候,我真的很恨他,但是我怎么能够真的去设计害他呢!或许,在向澹台那速献计的时候,我已经打算要推开这扇门了。
为什么?
因为,我想让他们,都活着。
对,活着,才能有将来。活着,即使不能再续前缘,也能远隔千山万水感觉到他的呼息。
默默地推开门。
因为今夜,这个房间是洞房,所以没有人胆敢推开洞房的门,当然在没有召唤的情况下,也不许其他人进入伺候。耳听的照壁之后,果然是楚烙儿的声音。那声音说不上是悲是喜,就像在燕山行宫之时,她给人的感觉,静静的,柔柔的,凉凉的,像夏天最舒服的风。
“皇上,为何还不揭去臣妾的盖头,您不想见臣妾吗?”
“哦。好。”
接着便听到宗伯孤注的脚步移去声。下一刻,听得楚烙儿忽然笑了笑,“皇上,上次在燕山行宫,烙儿听到您称赞烙儿。不知今日的烙儿是否让皇上失望?皇上怎么会是这种怔忡的神情?是烙儿今日的妆容有差吗?”
“不,你很漂亮。在我见过的女子里,你几乎可算是最漂亮的。”
奇怪的是,他这样貌似甜言蜜语的话里竟然带着说不出的寂寥,灵秀如烙儿,当然也听出来了,“漂亮又如何,可惜并不是皇上心里的那个人。”
她的语气似乎是有着淡淡的悲伤,实则却是漠然。
我心里又悲哀了下,果然人与人之间的情感,真是让人无奈的很。楚烙儿并不爱孤注,可是却要嫁给孤注当他的楚颜妃。而我虽然深爱着澹台那速,我们之间却好像隔着万千重山,难以逾越,无法走到他的身边。
里面好像默了会儿,两个人似乎没有什么话好说。
正在疑惑间,却忽听楚烙儿颤声唤道:“皇上……”
这声却是娇媚至极,我不由地愣了下。他们的谈话虽然不至生疏到彼此无法交流,但也绝不至就这样而直接进入欢好阶段吧?我刚刚的感觉明明是,宗伯孤注今夜绝不会临幸她!如果真的是如此的话,或许我可以什么都不用做,再悄悄地退出宫去,只需要想办法让云喜将那害人的浴粉换出也就是了。
但是,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宗伯孤注竟然可以真的与没有什么感情的女子做那种事吗?只因为她很美丽?
正想着,便忽然看到有衣裳蓦地扬起,搭在照壁之上。却正是宗伯孤注纹着龙纹的明黄色衣袍。可能因为今日迎娶豫章公主的事,在袖口多加了道深红色的盘龙纹边。我的心不由自主地沉了沉,终于是躲不过去,他肯定会临幸楚烙儿了。
心中焦急。
如果我忽然冒出来,窜到他们的面前,到底会怎么样?会怎么样?那个后果会不会比我想象的更严重?因为过于紧张,脑海里充斥着各种可怕的想法,眼前发黑,最让我难过的莫过于,我随时都可能失去澹台那速,或者已经失去了。
因为就算我不交待,我是如何知道楚烙儿身上涂了有毒的浴粉,宗伯孤注也会猜出来的吧?猜出这件事与澹台那速有关。
然而,这时候,却忽然听得楚烙儿与宗伯孤注躺倒床上的声音,接着便听到楚烙儿的呻吟声……
他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