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夜晚,四周都沉寂了,微明的月光撒在菩提树下;一个人偷偷的溜出了房间,蹑手蹑脚的来到了菩提树下,他的脑袋左右晃动了一下,扫视了一眼四周,他俯下身子,确认一下这棵树的身份,蹲下来,慌慌张张地在树根上刨了起来,顷刻,发光的蘑菇被这个人捧在了手里,借着亮光,那个人的样子清清楚楚地暴露在我们的面前,他抬起头,是年迈的雷森。
他踮着脚,像一个袋鼠似的钻进了客厅;客厅的桌子上已经摆设了火具,他把蘑菇放在桌子上,他小心翼翼地从衣袋里掏出了火柴,哧地划着一根,点着了火具,上面放着一个精致的锅,水在锅里翻滚开来。雷森拿起蘑菇,放进了锅里,蘑菇像化学实验一样溶化了,白色的泡沫在沸腾的水中翻腾;锅下的火焰愈烧愈旺,锅中的水也溢了出来,雷森端掉了上面的锅,火焰也跟着熄灭了。
雷森拿起勺子,在锅里搅了搅,他的手感到锅中有什么硬邦邦的东西,这是什么呢?是没有洗好锅吗?他用勺子把一块硬邦邦的东西舀了出来,放在桌子上,是一块耳朵大小的石头,石头的颜色是青色的,像一块青色的、有棱角的玻璃块,他不屑一顾地把石头仍在了桌子上,咕咚咕咚的喝起了蘑菇汤,汤的味道是让人耐人寻味的,喝下去很久,嘴里还余留着野草苦涩的味道。
他靠在沙发上,看了一眼时钟,晚上二十三点,他吐了一口粗气,闭上了眼睛,脑海里突然蹦出了杜美琳的身影,雷森自言自语地说:
“不知道这孩子怎么样了?”
雷森睁开眼,走到衣架跟前,穿上了外衣,神气活现地离开了家;他独自一人在这冷清的街上行走,眼神淡漠,他在小巷间左拐右拐,最后停步在一扇黑色的门板前,他举起拳头,咚咚咚的敲了三下,他微笑着站在门前,等待着里面的开门,他还是不放心里面的人是否听到,他又敲了三下。
沉重的敲门声咚咚咚的震醒了熟睡中的妇女,他用嫩白的手揉了一下眼,她从身边找出了火柴,火柴猛地亮了起来,他忍受着强烈的烛光,瞥了一眼时钟,已经是深夜了,会是谁呢?她自己很清楚他。她掀开了被子,穿上了修道院的衣服;他是玛利亚教堂的修女,在她刚满月时,她的妈妈就为她做出了决定,以后,她没有了人生的选择,她是一个修女,永远都是!婚姻和家庭离她可望不可及,她除了在漫长的黑夜等待黎明外,就是不停的哭泣;她已经四十多了,但看上去却已经很老了,他脸上的皮肤褶皱着,眼角像爬上了两条虫子,头发整齐里披散在两肩,一股清香弥漫了简陋的屋子;她的身材是那么的婀娜,丰韵的乳房和苗条的腿腹都令人叹为观止,她鹅行鸭步地彳亍前行,橐橐的下了楼梯。
她的青春期十二岁就来临了,高高的个子比同龄人高出了一头;但是,到了十八岁,她却比同龄人矮了一头,结果,她就有了“矮小的臭小鸭”的绰号,她有一米六几,实际也不算矮小。她穿着黑色的衣服,包裹着脑袋,秀发裸露在后背,这往往为其他女子所嫉妒;他每天会准时的来到教堂,打扫屋子,抹洗桌椅,之后,她便跪在圣像前祷告,教堂礼拜一到礼拜六一般教徒很少,到了礼拜天,屋子里会挤的水泄不通,人山人海的教徒会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那天,神甫也会发表演说。
几年前的一天晚上,也在这间冷清的屋子里,她抱膝坐在床上哭泣,那时,她的眼泪从何而来,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的内心在寂寞地等待着黎明的到来,她的脑袋转向时钟,刚过凌晨三点,这样的痛苦还要坚持两个小时,她的脑海间闪现着记忆里零碎的画面,她想试图抓住一个飞速的画面,她脑袋里的流程太快了,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她在寂寞里憧憬明天的感觉,在蒙蒙落雨的时分,也会涌上心头,那是什么呢?没有人知道,没有人可以解释!她带着憔悴的面目穿梭在教堂里,圣像前,突然,一只干瘪的手按在了她的肩上,她哆嗦一下,猛地转过脑袋,是一位面目慈祥的女游客,那个老太太笑的是多么的灿烂,她开口说:
“你是这里的修女吗?”
她点点头说:“是的”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昨天晚上没有休息,是吗?我知道,我的问题你不用回答,因为你的答案写在自己的脸上!”那个游客微笑着说,“你是不是很迷惑?我告诉你这是为什么吗?因为我和你的性质一样,我是一名孤独的遗孀!我们是没有男人的女人,是在空房子里祈祷的女人,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怎么老吗?不是岁月吞噬我的青春,而是寂寞的等待把我变成了一个糟老婆子!你的*像是没有开放的花蕾,但是,等待会让它凋谢,你知道凋谢吗?我可以告诉你,没有生育过孩子的*都是凋谢的花蕾!我说的你听懂了吗?孩子,再见,孩子!如果你什么时候成为了我,你就知道我这番话的用意了!”
语毕,老太太慢腾腾地离开了。
她依然抱膝坐在床上,眼神忧郁,目光呆滞,眼泪不留神地从眼眶里溢出,她的睡衣是一件松松垮垮的白褂子,眼泪已经打湿了睡衣,她缓慢地看了一眼膝盖上的眼泪,他坐着挪移到床沿,趿拉上鞋,走到圣像前,脱下了睡衣,赤条条的跪了下来,他的眼仰望着墙上耶稣的受难像,骨瘦如柴的耶稣钉在十字架上,表情痛苦,她开始祈祷,开始回想神甫的谆谆教导,她想用神的力量来弥补自己的不足,可是,那对她是于事无补的,他又回到了床上继续哭泣,赤色的线条在烛光的光亮照耀下,呈现着迷人的妖艳!可以,美丽是没有人欣赏的,就像一个非凡的画家没有人看的起他的画一样!
这时,雷森醉醺醺地正穿过这条街巷,他竖了竖耳朵,这些呜咽的哭声钻进了他的耳朵;他迷糊地在门上敲了两下,她擦掉了眼泪,橐橐地跑下楼,门开了,两个人僵立在门的两边,有人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我想,他们也是其中的一对。
以后,在凌晨两三点,敲门声会不断地响起。
门快速地开了一下,射出了一片亮光,又猛地关住了,只留下门缝的一线;屋子里的楼梯上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接着,门前的一线亮光也随之消失了。
“你昨晚去哪了?我一直等着,你是怎么回事儿?”那个女人口齿伶俐地说,“你知道吗?我一直担心你出事了呢?你从来都很准时,我真的没有想到,你跟别的男人一样,都让我们女人伤心!”
“你知道我去哪了吗?”
“你不会你又去那片阴森的地方去了吧?”
“是的,不过,你不要担心我会无功而返!”
“你会弄出一些新的花样吗?”
“没错!”雷森手舞足蹈地说,“我今天来不只是来陪你,我还要告诉你一个关于我长久以来去那片森林的秘密:你也许听了会很惊讶,但是,为了相信你对我的信任,我必须要告诉你,我去那里的原因。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判到九层来吗?我告诉你,就是因为我们的罪孽深重!但是,只要你补偿了这些,你的一切都将是洁白的,毋庸质疑,我就是可以做到的人!”
“什么方法?”
“你听说过在这个地狱游荡的夜游神吗?”
“略有耳闻!”
“那就是我制胜的法宝!”雷森得意地说,“他就是我的启明星,他在前一段时间的一天晚上突然降临到我们家了,他告诉我,我的身体里体现着某种大善,只有善可以诋毁罪孽,我洗涤自己的方法不是去执行我的善,而是去暴露我的善,我的善在那里?我不知道,但是他说的那种大善我是具备的,你可以观察我的生活,你会发现,我是多么的善良!”
“你到底想跟我说些什么?这些跟去森林有关吗?”
“听我慢慢的跟你说,”雷森接着说,“但是我的善要用一种药去逼它,那就是我千辛万苦采回去的那堆蘑菇,其中就有我需要的,我在昨天已经找到了我需要的蘑菇,那是一朵会发光的蘑菇,我把它偷偷地埋在了后院,在我来的前几分钟,我把它熬成汤喝进了肚子里!”
“就这些吗?”
“难道不至于让你惊讶不已吗?”
“我已经成为了“鬼”,我什么没有经历过,你会以为我会为这些小事大惊小怪吗?”
“哦,是我错了,我怎么可以低估你的胆量呢?”
“当然!”
灯熄了,一切沉入了黑暗,只有晚上是它的原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