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辛一僵硬的躯体滑着噼噼啪啪的树叶咕咚一声死死的跌落在了一片厚厚的陈年旧叶之上,在他的头顶,一个火红的圆形光体照映着天空;他带着他的罪戾摔在了这荒芜人烟的土地上,奇异的叫声给这里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透明的绿体蜻蜓飞来飞去,透明的紫体蝙蝠掠过地面,嘴里衔着一只绿体蜻蜓,一群蝙蝠啪啦啪啦的向它们的食物飞来,像无数个萤火虫一样聚集到了树下,怎么搬运这个庞然大物呢?蝙蝠们绞尽脑汁,最后一窝蜂地涌了上去,衔住他的衣服、头发、裤子、鞋、胳膊,想要像载重机那样把这个庞然大物吊起来,辛一的身体慢慢的浮了起来,起到不足五厘米的高度,咕咚一声,又落在了厚厚的树叶之上,一群蝙蝠最后无计可施,灰溜溜的拍着翅膀飞走了。
刚才的一摔没有震醒沾在辛一衣角的脑浆,经过蝙蝠的一阵折腾,反而把它弄醒了,它随着辛一心脏的跳动,自己也收缩舒张,借助着最大的一次强力,猛的跳到了一堆落叶中间,这个迸溅到辛一的身上黑黑的东西是什么呢?没有人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
黎明的晨曦欢欣跳跃地透过密密匝匝的树叶,树叶在晨曦的照耀下熠熠生光,叶子上的水露折射着投来的阳光,一切,一切沉静在晨曦的沐浴里;在九层地狱,往日的早晨都是如此的美丽,九层,邪恶滋长的一层,罪戾和阴谋共存的一层,这里再也不会得到救世主的宽宥,因为,善良人的忍耐已到尽头。
善良人的空间往往使人窒息,邪恶的人总在善良的人未出世之前就已经出世,没有一片土地属于善良的人,即使是一个脚掌的面积,没有;瓜分,剥夺,留给善良人的只有蛮横的血腥在等待着他们,救世主在那里?谁是救世主,没有人回答!基督教徒虔诚的跪在耶稣受难像前,说:“阿门,是上帝,是创造我们的耶稣!”;穆斯林朝着圣城麦加跪下膜拜,说:“五信,是真主,是真主的使者穆罕默德!”;和尚打坐在佛像前,手里拨着佛珠,说:“阿弥陀佛,是佛主,是菩提树下的释迦牟尼!”
我听不到,我无从辨别谁是我们真正的救世主!《圣经》、《古兰经》、《佛经》,我可以确定,这都是人类伟大的杰作,我摘录了一段佛教经典教义:
彻底消除和根绝yu望后,生老病死、悲伤、哀痛、苦难、不幸和绝望就一扫而光。
也许,大众没有精神寄托,宗教便理所当然地闯入了人们的生活;它们没有否定善良,一切的宣扬只是在为一个“善”字而不懈努力,它们也想消除罪恶,但没有用,罪恶还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每一个有善良人的角落,上帝、佛主、真主,便指引了善良的人继续善良,罪恶的人弃暗投明;但这个世界是浑浊的,被邪恶的人弄的乌烟瘴气,所以,善良的人越来越来少,邪恶的人越来越多,多的不可数计。
言归正传,一个头发斑白,两眼昏花,弯腰驼背的老人,拄着一个腐朽的四尺多高的木棍颤颤巍巍地踏入了这片土地,脚走过落叶的地上,脚印便留在了地上;他的额头很高,高突突的像一座平原上突兀崛起的山脉,他的眼睫毛花白而稀疏,眼睛淡漠无神,歪扭的鼻梁放在嘴的上面,嘴唇干瘪,一块一块的白色东西沾在上面,一张嘴,一嘴的臭气便跑了出来,还有两排泛黄的牙齿,跟两排黄泥捏的小人一样,正襟危坐地坐在嘴里,神情安闲,脸皮褶皱,像一块被人揉了的布料;破衣烂衫紧巴巴的裹在身上,胸前一根根的肋骨都映衬了出来,瘦骨嶙峋的样子实在滑稽,引人发笑.
他肩上的背篓松松垮垮的,向前每走一步,他的背篓就晃动一下;他的脊椎是弓形的,隔着薄薄的衣布,在和背篓摩擦,他的背上已经破了,可能在溢溢的流血,但他不知道,他可能已经没有了知觉,他可能知道,且来不及看,所以继续前行.他弯下身,像一个猴子似的在地上拣来拣去,坐骨翘凸,吃力的在地上爬行;他的视线总在自己几米内的距离,只要稍一远,他的眼就确信不会望到辛一,他手里的蘑菇,在一堆又一堆的落叶之间生长,他接近了昏迷中的辛一,他没有抬头,突然,辛一的脚猛地跳进了他的视线,眼睛慢慢的顺着辛一的身体往上移,他看到了一个血淋淋的脸庞,他惊愕地倒退了两步,这是谁?怎么会躺在这里?
“哎!小伙子,怎么了?”老人踮着脚,斜视着辛一的脸说,“小伙子,你怎么了?你受伤了吗?这帮可恶的畜生,简直没有人性!”
老人摇摇晃晃的走近了辛一,看着他血淋淋的脸,用食指在辛一的鼻孔前停了停,一吸一呼的气流冲击着他的食指,食指的神经传给了他的大脑,他知道,这个受伤的小伙子还没有死;死神与辛一是那么的近,但他们却又一次擦肩而过,生命,有时会怎么的做弄人呢?
老人解下了身上的背篓,蹲了下来,把辛一的两只手搭在自己的的肩上,使劲站了起来,身上的根根青筋都鼓鼓的,辛一昏迷在老人的背上,老人颤颤巍巍地顺着山路往下走,走出去十几米,一个趔趄,把辛一仍了出去,自己也摔在了一个树桩上,他的额头被撞破了,在原来的突处又增加了一个突处,他已经超越了那种神经崩溃的感觉,他迷迷糊糊的站了起来,走向了辛一,又从新把辛一背了起来。
在幽暗的小径上,老人的身影渐渐远去。
在九层,有一个诺大的城市和一个诺大的乡村。乡村,永远是贫苦人的集聚地;城市,永远是灯火通明,市井喧嚣,乌烟瘴气的代名词,奢侈的人们永远地在这里享受着上帝赋予的一切。除了这一切可以站的住脚的土地外,还有一片望不到尽头的草原,一片找不到田埂的庄田,一片林海,一条流向人间的河流,一切,在无知人类的憧憬中都体现了出来,也许,人们向往的天堂就是地狱,九层,充满遐想和童话的一层。
杜雷森是九层乡村的一个年迈的老头,他每天信奉着“珍惜上帝的恩赐!”而徒步去做自己的事儿,人们都称他为“疯子”!但他没有什么怨言,依然做着别人不理解的事情,人们在猜想:“也许,那个疯老头在森林里发现了什么宝贝,所以才会不知疲倦地往那里钻!”为了这个谣言,这个可怜的老头还遭来了一次殴打,阿飞们不屑听到老头和蘑菇什么的,没有宝贝,拳头就会像雨滴般的落在他的脸上,他鼻青脸肿的样子引来一阵嘲笑,但他并没有因为这些而放弃去森林里“寻宝”,不光是别人理解不了他的行为,就连他的两个女儿也常常因为这些琐事而跟他闹翻,往往这种情况他都会选择沉默,因为沉默是最后的回答。
他的大女儿杜美琳和二女儿杜黛琳都是城里的一家食品店的销售员,她们一个星期回来一次,他们轮流照顾这位老人。
“快!快开门!”老人微弱的声音从门逢里传了进来,“黛琳,你在家吗?这个该死的丫头又上哪去疯去了,回来我得好好教训教训这丫头,这也太不像话了!”
“爸爸,你怎么还没有进家门就开始发牢骚了,我真对你的出言不逊而感到不悦!”黛琳一边开门一边阴着小脸说,“你怎么呢怎么说人家呢?平心而论,是你不像话,还是我不想话?”她开展了门,抬起了头,看见了他爸爸背上的陌生人,“爸爸!这是谁?你怎么背着一个…?”
“先别说什么?先让我进去再说!”
黛琳快速的跑到了她爸爸的身边,扶着她爸爸的肘子,把那个陌生人架到了客厅的沙发上,黛林端详着他血涔涔的脸,一种久违的恐惧又占据了她的身体,她的眼睛像被谁泼了一盆血似的,眼睛的上面哗啦啦的流泻下血液,她用手捂住双眼,哭喊着跑进厨房去了;老头累的已经疲惫不堪了,他直躺在沙发上气喘吁吁,眼睛里冒着火星,舌头像狗似的吐了出来。
少顷,黛琳又从厨房里出来,手里拿了一条毛巾,来到辛一的身旁,毛巾在辛一的脸上把血渍擦拭掉了;她疾步又进了厨房,接着,水龙头就响起了哗哗的流水声。
老人经过了一阵休息,渐渐恢复了原来的脸色,他望向厨房喊道:“黛林,来一下,我们把这个年轻人架到卧室去!”
“你把他架到哪去?”黛琳也恢复了平静,刚才的恐惧也渐渐烟消云散了,她走进她爸爸说,“你想把他架到你的卧室去吗?爸爸,那你晚上去哪睡呢?”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这是我的事情,难道女儿永远想管爸爸吗?”老头诙谐地说,“我已经说过无数遍了,请你们到此止步,不要闹的到处都是火yao味,那样上帝便不高兴了,孩子!”
“爸爸,我真受不了你的…,”黛尔丝摇摇头说,“好了,我就照做吧!我还是把我的唾沫星子留给我的白马王子吧!”
“那再好不过了!”雷森点点头说。
老人和黛琳把辛一架到了卧室,他们关上门出去了。黛琳遵照爸爸的要求去找医生了,至于老人,则去拣那个遗落在森林里的破背篓,那个东西,对于老人来说,是无比珍贵的。
辛一的脑袋里继续遐想着:他感到在他心脏剧烈跳动的上方,有一只手悄悄的按在了他的心口,那只手是冰凉的,像一块冰凌,他歇斯底里的喊道:
是你吗?母亲,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