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我要回去,不能在等了,立刻!”穿黑袍子的人跪在地上自言自语地说。
他跪在地上,手里紧攥着一张发黄的纸,蜡烛的光亮马上也就要熄灭了,他猛地站了起来,不是一只腿支撑一只腿起来的,而是一起站起来的,他的动作很纯熟,脚掌踩在地板上没有站稳,一只脚掌就已经迈出去了,与此同时,他的嘴快速地吹出一口气,把蜡烛吹灭了。蜡烛已经认不出是圆珠形了,它们只是一堆蜡泪,它们偎依在一起,中间有一截短短的小绳子,绳子只有一二厘米了,甚至更短。他脚步橐橐地下了楼梯,像一只鸵鸟的脚掌一样的沉重,他手里攥着的泛黄的纸团在下楼梯时从的手中滑落了,纸团顺着地势滚动,先是在台阶上滚动,一直滚着,最后落在地上,顺着冰凉的地滚到阴暗的墙脚。
智慧之语……沉睡者的话语……天籁的声音……
他站在黑暗的屋子里,脚步不在移动了;他顿时被眼前的黑暗所吞没了,他站在屋子里,心脏猛烈地跳动着,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有点像如饥似渴的感觉,但他知道:这不是对美好的如饥似渴,而是对邪恶的如饥似渴!结束吧!不要让这些思绪再来纠缠我了!他的身体隐藏在黑暗之中,睁着眼,却跟闭着没有什么区别,他眼前的一切都在这一刻消失了,这时,他回想起了孩童时的一段阴影,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过,每当他孤零零的躺在床上时,身心就会感到一阵空洞,他熟睡了,但阴影却不会消失,一刻一秒也不愿意离开他,他在无数个睡梦中惊醒,以为自己又在钻地洞,一直向前爬着,爬着,即使眼睛可以看见前面洞口的光亮,他起先是兴奋的,但当他越接近洞口就意味着他越出不去,他瘦弱的身体在狭小的管道内爬着,他的身体被卡住了他也不停止,他用尽力气向前爬着,当他真正意识到自己应该退回去才能得救时,他却已经退不回去了,他的身体恰在狭小的管道内,前不能前,退不能退,他开始哭泣,喊叫,一切都是没有用的,当初是父亲把管道砸开把他救出来的,如今,在他的噩梦从父亲再也没有出现过,每当这时,他就会满身虚汗地惊醒过来。
“我要回去,不能在等了,立刻!”
他的脚步在短暂的停歇后,又开始了前进,他快步跨到了门前,门刚才没有关上,双腿依次越过门槛,迈了出去,外面依然属于黑暗;他琐上门,在门板上推动几下,就扭头离开了。接着,铁门咯吱咯吱地响了起来,铁门也被关上了。
他走出了这幢房屋,走在了天堂街的路面上,路面依然冷清清的,他顺着路面的一旁走着,微风徐徐吹来,一次次地撞在他的黑袍子上,他并没有感觉到风的存在,他只是感到一丝寒冷,怎么会呢?是的,是寒冷,随着寒冷而来的还有一些惊喜。街道两旁的榕树像一座座雕塑,威严地伫立在街道两旁;榕树枝叶茂盛,高大挺拔,在黑暗中隐隐绰绰的左右张望着,这时,在有些人的眼中倒像是一排排的魔鬼,奇形怪状,千姿百态,走在这些魔鬼高大的身躯之下,人们的脚步在路面上的频率会越来越大,听起来像是奔跑的脚步声一样;穿黑袍子的人依然不慢不快地走着,他不焦急也不惊惶,一副平常的样子,他的帽檐向下拉的很厉害,于是遮住了他的眼睛和鼻子,嘴唇也不是完全暴露在外面,他转了弯,钻进了一条更加幽暗的小巷。
这是回去的捷径,可以少走许多路,不必再绕着大圈子走。
他走过几次这条巷子,虽然巷子也和天堂街一样没有路灯,却一点也不会影响他走路的速度,他从灰色的黑暗中进去了真正的伸手不见无知的黑暗,这黑暗正是刚才屋子里的黑暗,小巷子从房屋的中间穿了过去,像一条泥鳅钻进了污泥里一样,我们不知道它将通向什么地方?不过,巷子的阴暗和阴森足以令人望而却步,也许只有泥鳅可以钻进去再出来,别的钻进去就出不来了。
他沉重的脚步声在小巷子里回荡,一声、两声、三声………。
他不慌不忙地走着,脑袋里飞速地想着黄纸片的箴言,他早已忘记了他在行走,他只感觉他自己在运动,至于是什么运动他根本就不清楚,他的腿在机械地前进着,脑袋里的零件也在机械地转动着,他的耳朵突然动了一下,鼓膜被震动了一下,这是什么声音?是脚步声吗?不是吗?我想我应该停下来细听一下,这样一来,我就知道是不是脚步声了。
他猛地停止了脚步,后面的声音也随之停止了,只有长长的回音还在巷子里响着。
“哦,是我的回音,我真多心!”他再次迈开脚步说,“如果我一直神魂颠倒下去,即使我不被他折磨而死,也要被我自己折磨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