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还不到午时,府里的婢女和奴才们全都忙碌了起来,因为大夫人和二夫人回府了。
孙氏回到自己的院落,才敢大声抱怨。“总算回来了,还是自己的家里好,这些日子可真把我给累死了……哼!那女人一定是故意的,居然要我去帮忙准备斋饭,明知道我没下过厨,瞧这手都粗了。”
“二夫人受委屈了。”婢女帮她搥着肩,也跟着主子一个鼻孔出气。
她啜了口茶。“早就猜到那女人不会放过整我的机会,等老爷回来,非得跟他告状不可。”
婢女在旁边附和。“这是当然了,免得大夫人以为二夫人好欺负。”
“三少爷呢?”孙氏想到自己都坐了好半天,还没见到儿子前来请安。“不在府里头吗?”
“回二夫人,应该是在府里,听说三少爷最近乖得很,很少往外跑。”另一位婢女呈上点心,然后接腔。
孙氏扬眉看看她们,想要确认真假。“很少往外跑?这天还真要下红雨了,那他都在府里做什么?”
“负责伺候的小翠这几天还不停地跟奴婢炫耀,说什么三少爷每天都会陪三少夫人用膳,昨天还在教她写字,连夜里也都会回房睡,夫妻俩的感情可好得很。”婢女将听来的消息转述给主子。
闻言,孙氏美艳如昔的脸庞透着一抹寒意。“他们的感情真的那么好?”她绝不能容许这种事发生,一定要想办法把两人给分开来。
另一个婢女颔了下首,将嘴巴凑到主子的耳畔。“奴婢还听说三少爷对三少夫人的那两个弟弟也很关心。”
“我不过才出门半个月,煜棠就被那种身分低贱的女人给迷得神魂颠倒,我这个儿子还真有出息。”孙氏恨恨地咬牙。“去把他们叫来!”
婢女福了下身离开了。
“那种女人到底哪一点好?”孙氏真是想不通。
这个儿子可是她生的,是她的护身符,任何人都别想从自己手上抢走……
听到伺候婆婆的婢女前来禀报,盼弟脸色泛白,强作镇定地说:“我……马上就去。”
“三少夫人可别拖太久了。”婢女仗恃着有靠山,姿态也很高。
“我知道。”盼弟摸了摸头上简单绾起的发髻,想着总要整理一下再去,不能太过随便。
待那名婢女走后,她马上叫来小翠,帮自己重新梳头。
“三少夫人别慌。”小翠动作也很利落,帮主子戴上用银丝和金丝制成的假髻,再点缀上花朵簪子,没多久便大功告成。
“我、我没有慌。”盼弟深吸几口气,不许自己退缩,也没什么好怕的,想到刚进门那几天,婆婆顶多是在言语中讥笑讽刺,并没有实际上的行动,所以她可以忍受。“三少爷呢?”
才这么问,就听到脚步声进来,风煜棠总是挂着嘲谑笑意的嘴角紧抿着,脸色有些沈。“娘回来了。”好日子过去了。
盼弟扯出一抹笑。“我知道,现在正要过去请安。”
“那就走吧。”风煜棠很自然地朝她伸出右手,让盼弟呆了呆。“看什么?把妳的手给我。”
她旋即绽开灿烂的笑靥,将左手递过去。
想到之前相公总是自顾自地走在前头,而她则像个婢女,默默地跟在后面,可是现在真的不同了。
“谢谢相公。”盼弟羞赧地说。
风煜棠横她一眼,有些别扭。“这有什么好谢的?待会儿别太紧张,娘问什么由我来答就好。”
“是,相公。”她顺从地回答。
他高高在上地睥睨她交代道:“等一下不管发生什么事,或是娘说了或做了什么,都别吭声,我来处理就好了。”
盼弟垂下眼睑,不过嘴角却往上扬,心里是欢喜的。
“是,相公。”不过短短几句话,却让她的心安了,因为知道有人可以依靠,这是十七年来头一遭,不必再独自去面对困境。
“那就走吧。”风煜棠牵着她步出了两人的寝房。
当他们走在廊下,风煜棠可以觑见身旁的妻子不时地偷看彼此紧握的手,然后笑得害羞,而且满足。
原来自己不需要特别为她做什么,就能让盼弟露出这么幸福的神情,这个体认让风煜棠心口不禁泛疼,这种滋味就是爱吗?
如果这不是爱,那又是什么?
等到他们离开居住的院落,风煜棠这才慢慢收起眼底的温柔,跟着放开妻子的小手,两人又回到一前一后的走法。
风煜棠了解生他的娘亲是自私又占有欲强的女人,只想着控制他,所以不想在她面前和盼弟表现得过分亲暱,免得惹恼她了。
他们来到孙氏居住的院落,风煜棠率先跨进门槛,来到正在品茗的娘亲跟前。
“娘,一路辛苦了。”
“娘。”走在身后的盼弟也跟着福身。
“妳……”孙氏望向不讨自己喜欢的媳妇儿,有些诧异她的模样竟然有了非常明显的改变,不只变美了,而且还容光焕发。
“娘不认得了?”风煜棠在心里偷笑。
她瞪了儿子一眼,按兵不动地笑睨道:“果然是不一样了,每天吃好穿好的,就算是山野村姑也能变成大家闺秀。”
盼弟自然听得出孙氏的明褒暗贬,不过也只能低着头,没有出声。
“娘还嫌大家闺秀不够好吗?那我就再让她读点书、识点字、培养一下气质,说不定一个月后就像名门千金。”风煜棠大剌剌地在太师椅上坐下来,抓住话中的语病,举一反三。
“你……”孙氏恼怒地瞪着就爱跟她唱反调的儿子,努力压下不悦。“听说你们这阵子过得倒是挺快活的,你也不一天到晚往外跑了,老老实实地待在府里,我还真要谢谢媳妇儿,这些都是妳的功劳吧?”
听到婆婆在跟自己说话,盼弟小心翼翼地回答:“媳妇儿不敢。”
“妳怎么会不敢呢?”孙氏口气一冷。“我看妳野心大得很。”
风煜棠啜了口刚呈上的香茗。“还以为娘这半个月住在寺里修身养性,会悟到些什么佛理,怎么才回到家就急着教训起人,一点都没变。”
“你真的想气死我是不是?”她气得咬牙。
他握着杯子的手指不由得握紧了些。“娘,妳到底想怎么样?要我娶妻,我也娶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孙氏面颊抽搐。“我当然不满意了,有这样的媳妇,教我怎么接受?”
“娘之所以不满意,不是因为盼弟的出身不好,而是因为我不听娘的摆布、照娘的意思去做,这才是重点。”风煜棠直接点破。
“你既然知道,还……”她为之气结。
风煜棠逸出一声很冷的笑声。“娘还想控制我到什么时候?是到我死为止吗?不过先走的应该会是娘才对。”
这番话彻底激怒了孙氏,只见她从椅子上跳起来,直接冲到儿子面前,猛地举起右手……
清脆的巴掌声在厅内响起。
不过这一巴掌不是打在风煜棠脸上,而是盼弟的。
盼弟并不觉得痛,也不后悔挨这一巴掌。
“妳这是在做什么?”风煜棠俊脸倏地变了,修长身躯倏地从太师椅上跳起来,连忙察看她脸颊上的红色指印。
“我没事……”盼弟朝他摇了下螓首,接着便朝孙氏屈膝下跪。“相公不是故意要说那些忤逆的话,请婆婆不要生气。”
孙氏磨着牙,眼露凶光,把所有的气全出在她身上。“都是妳这个女人害的!”说着又要甩她一个耳光。
风煜棠凛着俊脸,捉住娘亲举高的右手手腕,怒声斥道:“不许打她!”
看着儿子眼底强烈的维护,孙氏明白他的心已经全给了杨盼弟,再不想想办法真的不行了。
“全都给我出去!”孙氏吼道。
这也正合风煜棠的意,只见他拉起跪在地上的盼弟,转头就走。
“相公……”盼弟硬是被他拖着走,一路上都没有缓下来的趋势,只好一手提起裙襬,小跑步地跟上。
原本还好好的天气突然变了,开始飘着毛毛细雨。
风煜棠脸上盛满怒气,一句话也不吭,只是拉着盼弟不停地走,直到返回了他们的寝房,才松开手掌的箝制。
“坐下!”他低喝。
见他真的气坏了,盼弟缩了缩脖子,乖乖在凳子上坐好。
他两手环胸,凤目含怒。“成亲第一天,我都跟妳说了些什么?”
盼弟吶吶地说:“要以夫为天,只有相公说的话才算数……”
“刚刚我不是也说了,不管娘说了或做了些什么,妳都别吭声,我来处理就好。”风煜棠瞪着她左颊上的红印,怒气更炽。
她怯怯地抬起脸蛋。“可是看到娘要打你,一时之间就忘了这些话……”
风煜棠忿忿然地踱开,在柜子里拿了药膏又走过来,用指腹沾了一些,细心地在盼弟脸颊涂抹。
“只不过是一巴掌,明天就好了,没事的,不用抹这么贵重的药膏……”在风煜棠的瞪视之下,盼弟的声音愈来愈小。
他一脸悻悻然地说:“妳不是说要是看到我被打,也会打回来吗?”
盼弟怪异地瞅了他一眼。“她是我婆婆,我怎么敢打?不过相公也有错,怎么可以说那种大逆不道的话,那可是不孝。”
“呵。”风煜棠发出一声似哼似笑的单音。
她轻叹一声。“不管怎么样,她还是生你的娘,生育和养育之恩比天还要大,相公以后不要再说那种话了。”
“妳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他苦涩地说。
“那你要不要……说给我听?”盼弟试探地问。
“我不想说!”风煜棠撇了下薄唇。
“那就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好了,我都会听。”她柔声地回道。
他没有回答,只是继续替她抹着药。
过了一天,盼弟不顾风煜棠的反对,还是坚持要去跟孙氏请安,不想让婆媳关系更恶劣。
盼弟在寝房外等了半个多时辰,孙氏还是给她吃了闭门羹,但是她不气馁,每天早上一样去请安,无论要不要见她,都要尽到一个当媳妇的本分。
另一方面,孙氏则是静心等待时机到来,非要儿子休了这个讨厌的媳妇,把人赶出风家大门不可。
进入秋分的节气,除了外头飘着小雨,夜里也变冷了。
盼弟接过婢女端来的面盆,里头装了热水。“小翠,妳先下去休息吧,我来伺候相公就好。”
“是。”小翠顺手带上房门离开了。
当盼弟将端在手上的面盆搁在床畔前的地上,一面看着此刻坐在床沿,不断揉着右小腿的风煜棠,只见他俊脸阴郁,心情也很差,连忙关切地询问:“真的很不舒服吗?”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天气一变坏就会这样,已经是老毛病了。”他轻描淡写地说。
“大夫也治不好吗?”盼弟拿了面巾过来,先放在热水中,然后拧干之后,再敷在风煜棠的右小腿上。
“又不是不能走路了,看什么大夫。”风煜棠嘴硬地说。
“身子不舒服当然要看大夫,总要找出个原因来。”她很想骂人。
风煜棠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总是独自忍耐着,可是在盼弟面前,却又不由自主地说出来了。“这是……九岁那一年不小心从马背上摔下来,结果摔断了腿,虽然后来骨头愈合了,却留下病根,只要天气变坏就会痠痛,平时倒是没什么感觉,所以不打紧的。”
“从马背上摔下来?”盼弟一脸惊讶。“你那时才不过九岁,也只比永春大一岁,还那么小,怎么就让你骑在马背上?”
他自嘲地扯了下嘴角。“因为娘听说二哥正在学骑马,所以我也得尽快学会,绝对不能输给他,娘……根本不管我有多怕马、有多怕靠近牠。”
只要想到当时的自己早已吓白了脸,早已嚎啕大哭,娘亲还是端起那张美丽娇艳的脸孔,硬要奴才把他抱到马背上,风煜棠真的很想笑,当时的他实在太没用了,哭得像个不懂事的婴孩,好丢脸。
“你在哭什么?人家煜深多勇敢,听说你爹还直夸奖他……”
“不过是马,有什么好怕的?”
“要是学不会,娘也不要你了……”
“娘只要我处处比二哥强就好,根本不在乎我有什么样的感受……”风煜棠目光涩然地喃道。
盼弟低着头把面巾再弄热,又敷在他的右小腿上,不过耳朵可是很专心地在凝听着,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才好。
“当爹娘的都是望子成龙,这个我能理解,只是……婆婆用错了方法,与其用强迫的,还不如鼓励,就像我常对永春和永冬说的,先让他们对自己有信心,就会主动去学习。”她骄傲地说。
“哼!又是永春和永冬。”他口气又酸了。
她一脸失笑地说:“他们是我弟弟,提也不行吗?”
“当然不行了。”风煜棠说得理直气壮。“妳把我这个相公摆哪里?”
“当然是摆在心里。”看着他吃味的神情,盼弟心口一甜。
风煜棠微微一怔,什么嫉妒和醋意都消失了。
“这样好多了吗?”她轻轻按摩着相公的小腿。
“嗯。”他瞅着盼弟揉和着关注的眉眼,分外享受这温柔的一刻,不想动、也不想去想什么,只要感觉就好了。
盼弟抬起下巴,叮咛道:“下次再不舒服就跟我说,不要忍着。”
“盼弟……”风煜棠唤着她的闺名。
除了痠疼的右小腿温暖了,似乎连他的心也热了。
“什么事?”这是相公第一次不是连名带姓的叫她,让盼弟有些心跳加快。
“妳……”他问不出口。
风煜棠想到当初是用那三十两的恩情来硬要她嫁进门,娶她并不是真心,只是利用,也不在乎盼弟的意愿,想着她能嫁给自己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可是这会儿却有些不安,就怕她觉得自己不是个好夫婿,对他不满意……
他变得在意了,而且相当在意盼弟的想法,可是骄傲的自尊让他开不了口,只能把话又咽了回去。
“相公刚刚要说什么?”盼弟困惑地问。
“没什么。”他不想承认自己也有胆怯的时候。
盼弟看着相公眼底闪过一抹脆弱,有些不解。“说话吞吞吐吐的可一点都不像你,相公不也说咱们是夫妻了。”
“等我想好以后再跟妳说。”风煜棠还是嘴硬,即便心中的寒冷已经被盼弟的温柔给驱走了,面子依旧是最重要的。
“夜都深了,快点歇着吧。”她也不以为意,只想着两人现在能像夫妻般相处,就很幸福了。
风煜棠看着盼弟吹熄了烛火,也上了榻,这才跟她一块儿躺下。“别睡那么远,靠过来一点。”
“哪有多远?”盼弟好笑地回道。
“要这样才对。”他索性将娇小的身子揽在怀中。
“相公很怕冷吗?”盼弟将暖热的面颊贴在风煜棠的胸膛上。
“为什么这么问?”风煜棠闭着眼皮,全身都放松了。
她在昏暗的光线下扬起红润的嘴角。“因为相公在作噩梦时,嘴里总是喊着好冷好冷……要是真的怕冷,我再多准备一床被子。”
“不用了……”原来那个噩梦还存在着,他怔忡地喃道。“只要妳这样靠着我,我就不冷了。”
“好。”盼弟羞赧地应声,然后伸臂抱紧他。
此时此刻,渐冷的气温,已经被完全阻隔在门外。
而屋里的人也因为两颗心的靠近,感情逐渐在加温。
两天后,盼弟又去跟婆婆请安,不过还是无功而返。
跟在身后的小翠不禁替主子抱不平。“看来二夫人的气到现在都还没有消,三少夫人以后就别去了。”
盼弟一脸苦恼。“婆婆愈是生气,我就愈要去,否则她永远都不会接受我。”只是还能怎么做呢?
没有人教盼弟该怎么当个好媳妇,也没有人可以问……啊!有了,可以去问大嫂,因为府里的人都知道大娘把大嫂当作亲生女儿般疼惜,一定知道该怎么做,她敲了下自己的额头,居然现在才想到。
这么想着,盼弟决定马上去找大嫂。
就在她来到李氏居住的院落,才走过小桥,穿过曲廊,正好见到李氏站在小厅门外,看着前方。
“大……”“嫂”这个字还没出口,盼弟陡地打住。
她注意到李氏的目光紧紧跟随着一个背影高大的男子,那不是别人,是相公的二哥,是自己该叫二伯的男人。
盼弟心想多半是看错了,应该不可能才对,因为大嫂看着二伯的眼神是眷恋、是痛苦、是挣扎,彷彿不小心撞见了别人的秘密,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然后匆匆忙忙地转身。
“三少夫人不是要去找大少夫人?”小翠看见主子突然往回走,奇怪地问。
“呃……改天再来好了,我先去看永春和永冬。”盼弟期期艾艾地解释。
小翠不疑有他,赶紧跟上。
她觉得脑袋乱哄哄的。“一定是看错了,不可能有那种事……绝对是我看错了,大嫂不是那样的女人……是我想太多了……”
就算是真的,也不能去劝大嫂,这样不就证明她都知道了,更不能跟二嫂提,只能装作不知情了,盼弟最后下了这个结论。
“妳在嘀咕些什么?”风煜棠正好朝她迎面走来。“连我都没看到。”
盼弟张口欲言,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万一是她搞错了,那可会害了大嫂。于是她吞下话,改而问道:“相公怎么会在这儿?”
“咳,顺路经过。”他清了清喉咙,不好意思说是来关心两个小舅子。
她一怔。“顺路经过?”这里跟他们住的院落是反方向。
“嗯、呃,我只是来看看玉疆读书的状况,顺便瞧一瞧妳那两个弟弟有没有认真在听夫子讲课,要是不专心,就不让他们当伴读了……”风煜棠面颊透着可疑的红晕。“只是这样而已。”
“真的只是这样而已?”盼弟眨了几下眼,心中一片了然。
风煜棠有些困窘。“当然了,我可不是特地来看妳那两个弟弟,我一点都不关心他们。”
“我明白了。”盼弟噗哧一笑,这个男人根本就是不打自招。
他狐疑地斜睨。“妳明白什么?”
“不能说。”盼弟明白这个男人不想让人知道其实他并不是那么狂妄傲慢,只是爱面子。
“我要妳说。”风煜棠觑见她眼底的笑意,更加窘迫。
“真的要说?”盼弟抿嘴笑着。
“说!”他倒要听听看。
她仰起螓首,目光带着羞怯地说:“我更喜欢相公了。”
跟在后头的小翠赶紧避开,不好意思偷听。
风煜棠假咳两声。“这种话……等回房了之后再说。”
“是,相公。”盼弟含羞带怯地应声。
他两手背在身后,举步往前,好掩饰脸上那抹不自在的神情。“妳不是要去看永春和永冬,走吧……”说完便自顾自地走了。
盼弟用手心摀住唇,要是笑出声来,这个男人会恼羞成怒的。
“是,相公。”她方才说的那句话是真心的,自己真的愈来愈喜欢相公了。
就在他们来到院落另一头的书斋之后,只能站在窗外看,不便进去打扰。
看着两个弟弟认真地磨墨,认真地在宣纸上写下一笔一画,认真地跟着夫子摇头晃脑地唸着人之初,盼弟眼眶都湿红了。
她真的很期待两个弟弟出头的那一天到来。
“既然看过了,就回去吧。”风煜棠见她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还是不太高兴,虽然盼弟说喜欢他,可是并没有把整颗心都给自己,还是得跟两个小舅子争风吃醋,这让他很不安。
是他太不知足吗?
可是盼弟是他的妻,不就该全心全意地爱他吗?
风煜棠闷闷不乐地思忖。
“相公。”盼弟又想到刚刚的事,想当作没看到,可是心里总是放心不下。“二伯喜欢二嫂吗?他们夫妻的感情好不好?”
他诧异地回头。“怎么突然问这个?”
“只是随便问问。”她又不能说。
风煜棠偏头想了一想,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那个人的嘴巴很紧,不太轻易吐露心里的话,问了也是白问。”
听了,盼弟没有再多问什么。
“妳就只会关心别人的事。”风煜棠哼道。
“我也很关心相公。”盼弟仰起脸蛋,想笑又不敢笑的看着她的相公。
“这样还是不够,妳应该只关心我一个。”就算他心胸狭窄,风煜棠也只想要她整颗心。
她笑瞪一眼,不过还是以夫为天,照着风煜棠的话去做。“是,相公,我会努力不去关心相公的二哥和二嫂,也会努力不去关心相公的大嫂,把所有的关心都给相公,这样可以吗?”
风煜棠撇了下薄唇。“妳那两个弟弟呢?”
“再过几年,他们就长大了,也会各自成家立业,就不再需要我了……”盼弟知道这不符合以夫为天的要求,可是她真的没办法丢下两个弟弟不管。“相公可以等到那个时候吗?”
这个答案并不让人满意,风煜棠瞠着凤眼,着恼地瞪着盼弟,想要开口拒绝,要她马上把心交出来,可是见着那双大眼中闪动的坚决光芒,如果硬要命令她,盼弟一定会很难过、会很为难的。
他深深地叹口气,不想勉强盼弟做不想做的事。
“等他们成家立业,就不许再管了。”风煜棠妥协了。
盼弟又哭又笑地说:“谢谢你,相公,谢谢。”
这是爱吧?开始学会去替她着想,学会去感受她的心情,不是爱又是什么?风煜棠慢慢懂了自己的心。
“回去吧。”风煜棠走在前头,要抱她亲她也得等回到房里再做。
她噙着喜孜孜的笑靥,跟上相公的步伐。
幸福……真的来了,盼弟等着回到他们的寝房,要抱住这个男人,然后大声地说,好高兴能嫁给他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