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竹黄花皆般若
南宗禅一向强调“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大千世界之中,佛法充盈其间,禅意无处不在,翠竹黄花皆藏般若,世间一切皆是佛法。
圣严法师曾经说:生活就是禅。我们日常生活中的衣食住行、起卧坐立中都有禅机,而未悟的痴迷人,却往往把“道”看得很玄,想得很远。其实,禅并没有那么高深,佛也并不像我们想象地那样高高在上。“佛是站在众生的立足点看众生皆有成佛的可能,而不是站在高成就上俯视芸芸的众生。”佛就在我们的周围,禅也存在于我们生活中的每一个角落。
一天有几个学僧来向赵州禅师请教禅,第一位学僧说道:“弟子初入禅林,请师父开示!”
赵州禅师反问他道:“你吃粥了没有?”
学僧回答道:“吃了!”
赵州禅师开示道:“去食堂洗钵盂去!”第一位学僧听到这些似有开悟。
第二位学僧也说道:“弟子初入禅林,请求师父开示!”
赵州禅师反问他道:“你来多久了?”
学僧回答:“今天刚到!”
赵州禅师又问:“你吃过茶没有?”
学僧回答道:“吃过了!”
赵州禅师指示他说:“到客堂报到去!”
第三位学僧已在赵州禅师的观音禅院参学十几年,所以他也上前问道:“弟子前来参学,十年有余,不曾蒙受老师开示,今日想辞别下山,到别处去参学!”
赵州禅师听后,故作惊讶道:“你怎可如此冤枉我,从你来此禅院,你每天拿茶来,我为你喝,你端饭来,我为你吃;你合掌,我低眉,你顶礼,我低头,哪里有一处没有教导你?”学僧听后,用心思考。
赵州禅师道:“会就会了,假若用心分别,思维则离道远矣。”
学僧开悟,但问道:“如何能保住呢?”
赵州禅师道:“但尽凡心,别无圣解。”
在赵州禅师眼中,吃粥是禅,洗钵是禅,吃茶也是禅,合掌低眉之间都有禅,生活就是禅,禅就是生活。满目青山是禅,茫茫大地是禅,浩浩长江是禅,潺潺溪水是禅,青山翠竹是禅,郁郁黄花是禅。就像圣严法师所言:“我们做任何事情,都可以是禅修,也就是说,我们做的一切事情,没有一件不是修行。” 既然生活中每一件事都是修行,那么保持一颗平常心是非常重要的。保持一颗平常心,不执著于偶像,平常看待世间事却不乏虔诚;心无杂念,将功名利禄看穿,将胜负成败看透,将毁誉得失看破,就离佛更近了一步。
在这个世界上,佛与众生没有任何差别,每个人都是佛。每个佛也都是最平凡的人,一个人只要体悟到般若的智慧,就和佛了无差别了。佛教提倡众生平等,世人皆平凡,在成佛的道路上,并无贫贱富贵之分,越平凡越有可能保持纯洁质朴,离佛性也越近。
过去在日本,耕田的农民被视为贱民,连出家当和尚的资格都没有。无三禅师虽然出身于贱民,但是他一心皈依佛门,于是假冒士族之姓,了却了自己的心愿。
无三禅师后来被众人拥戴为住持。举行就任仪式的那天,有个人突然从大殿中跳出来,指着法坛上的无三,大声嘲弄道:“出身贱民的和尚也能当住持,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就任仪式庄严隆重,谁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众僧都被眼前发生的事弄得不知所措。在这种情况下,谁都不能来阻止这个人说话,只好屏息噤声,注视着事态的发展。
仪式被迫中断,场上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众人都为无三禅师捏了一把汗。
面对突如其来的发难,无三禅师从容地笑着回答:“泥中莲花。”
无三禅师的淡定从容也正说明他已经悟透了佛法的真谛,此话一出,想必那个故意刁难的人也定会哑口无言,不得不佩服无三禅师佛法的精湛。所以,不要认为佛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其实神仙也是由凡人修来的,只不过佛“出淤泥而不染”而已。
心、佛、众生本没有差别,每个人生来都是佛,只是很多人沉沦于俗世,不能自拔。因此,每个人都不必妄自菲薄。佛也本是平常人,修佛需要一颗平常心,只要你愿意,有所承担、有所舍弃来坚持修行,也一样能够成佛。
莲心禅韵:
禅林:初指僧人的陵地,后借指寺院。一般常指佛家修行的寺院。
临河渴死
弟子问雪峰禅师:“师父,道究竟在哪里?”
雪峰禅师回答说:“你们每天学佛参禅,却不知道人世间有人守着满满的大饭箩也会饿死,有人在清流潺潺的河边赶路依旧会渴死——如今看来,这确实不是笑话啊!”
浮生若梦
生命就像是大梦一场,梦醒之后,即使头脑中还残留着梦中的些许痕迹,但是双手已经握不住一物。古人语“一指弹风花落去,浮生若梦了无痕”,人生本来如此,在不可掌控的时空变迁中忙碌奔波,直至死去。圣严法师认为世人所经历的生死过程其实也就是一场梦,“众人在人、天、阿修罗、畜生、饿鬼、地狱六道中,或上升或下降或转生,出生入死,死了又生,此生到彼生,一生又一生”,这是一场生死梦。
永嘉大师在《证道歌》里也谈到过梦:“梦中明明有六趣,觉后空空无大千。”
觉后为“空”,而未觉之时,则是一种世事无常,被这莫测的人生捉弄的感觉。一切事物生灭变化,迁流不住,没有永恒不变的东西,就像《佛说无常经》中所言:“大地及日月,时至皆归尽;未曾有一事,不被无常吞。”
佛陀在罗阅祇国的竹林精舍时,有一天接受居士的祈请,偕同弟子至城中开示说法。结束后,在出城返回精舍的途中,正好遇见一人赶着牛群回城。牛个个肥壮,一路上跳跃奔逐,彼此还不时以牛角互相抵触。佛陀见到此景,有感而发,说了一首偈子:
譬人操杖,行牧食牛,老死犹然,亦养命去,千百非一,族性男女,贮聚财产,无不衰丧,生者日夜,命自攻削,寿之消尽,如荧穿水。
回到竹林精舍,待佛陀洗足毕,就座后,阿难即稽首请示:“世尊,您在回途中所说的偈语,弟子未能完全了解其中的义理,祈请世尊慈悲开示!”佛陀告诉阿难:“回来的路上,你是否见到那位牧牛人赶着牛回城?”阿难回答:“是的。”佛陀接着说:“这群牛的主人是屠户之家,原本养了上千头牛,为了让牛健壮肥美,屠户雇人天天牧放这群牛到牧草丰美的地方吃草,逐日挑选最肥壮的牛,宰杀赚钱。就这样一天过一天,这群牛已经被宰杀超过了半数,然而,这群糊涂的牛儿却浑然不知,依旧每天开心得吃草玩乐,或与同伴争斗。我因为感伤它们如此的无智,所以才会说此偈语。”
接着,佛陀又对大众开示:“不仅仅这群牛如此,世人也是一样,不晓得无常的道理,执著地认为有一个实有不变的‘我’存在,每天只知贪图五欲之乐,更为了永不满足的欲求彼此伤害。当无常来临之际,又无能力超越,徒然掉入轮回的深渊,生生世世无法出离。所以,世人又与这群牛有何差别呢!”
是啊,不仅这群牛不知道无常的道理,连人也常常在浑浑噩噩中遭遇到不可抗拒的命运磨难。圣严法师说,很多人从生到死都像是在梦中一样,而且在其中忙忙碌碌、又吵又闹,煞有介事。有的是身在闹,有的是心在闹,有的是身心皆闹。但是整个世界,以及时间的一切,每时每刻却都不断发生着变化,没有永恒的东西,人有生老病死,宇宙有成住坏空,这些都是无常。
无常是苦,法师说人生存的过程本身就是一个苦的事实,而在这个苦里,又含有无常,无常生白发,无常催别离,无常导致求不得,无常将朋友变为冤家。无常是空,不能永恒、不是真实、捉摸不定、随时变化,这是无常,也是空。
无常就是没有永恒,而圣严法师却又常说“无常就是永恒”,表面看来似乎是一个悖论,事实上却并不矛盾。佛法讲“无常”,指得是沒有一样东西是永远不变的,只有“经常在变”这个原则永远不变,所以无常就是永恒。假如有一天众生能够认识并接受这个事实,就能够明白他们心中的欲望皆是妄念,他们所执著的一切都不是永恒的存在,想到这些而放下执著,他们才能得到解脱。
诗仙李白的一首诗中有序曰:“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天地是万事万物的旅舍,光阴是古往今来的过客,人生浮泛,如梦一般,能有几多欢乐?又何必有过多痴迷?一代文豪苏轼也曾在《前赤壁赋》中感叹“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在浩瀚的宇宙面前,人生不过是须臾一瞬,注定要受无常红尘的颠簸。所以世人要修行,一旦开悟,从梦中醒来,心中便会开阔明澈再无挂碍,对生死、自我也将不再执著,成为圣严法师口中的“大觉者”。
莲心禅韵:
独字遗偈
在三百多年前的日本,有一位老禅师,在圆寂之前应弟子所求留下遗偈,他倾尽全力只写了一个“梦”字,而后便含笑去世。他就是日本的一代高僧泽庵宗彭。
高僧大德圆寂之时,一般都会根据自己一生的修行或者大悟之后的感觉为后人留下遗偈,一般以五言、四方为主,像泽庵禅师这样只留下一字为偈的尚属罕见。他在入灭之际为后人揭示了人生如梦的真谛。他一生写了上百首有关“梦”的和歌,其中一首写到:
人世沧桑虽有情,来去匆匆皆为梦。红枫染尽群山麓,残阳西下闻秋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