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烈流火的战队已经出府一个多月。那日虽说因为冷岛急信暂且搁下行程,但两日之后,烈流火还是率兵出府,与炎将令会合。
烈岛岛府,兰烽院中。
“你走吧…”蕙夫人站在院中,催促着身后的男子。她背转过身,不愿意看他,声音清冷,眼中却是快要溢出的不舍之意。
“兰儿,我带你离开,我们一起走。”男子不依不挠,不想放弃这大好机会。
好不容易等到了烈流火出了府,好不容易等到了烈岛陷入一片战乱,人们无暇去在意一个不受宠的夫人,好不容易等到了可以双宿双飞的一天,他不愿意放弃。
“你想如何?走?走去哪儿?走到尽头不也是烈岛大地么…”蕙夫人摇摇头,轻叹一声。
烈流火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背弃他的人,就算是掘地三尺,他也会将她找回来。找回来呢?是无尽的折磨。
她不怕这些,但是她那当主事的父亲呢?久病不起的母亲呢?年幼无知的弟妹呢?
难道因着她的一时情难自禁就要让这一家子陪着她受折磨,陪着她死么?
烈流火当初会看上她,不过也只是为着牵制当主事的父亲罢了。
而她不过是联系家族与王室的纽带,纽带的哪一方,都不会容许她离开。
“你快走,香阑就要回来了。”蕙夫人掂量一下,想着她那贴身侍女香阑送衣物去洗衣房,应该差不多回来了。
香阑虽是她从家里带进府的随嫁侍女,但却并不是从一开始就跟随她。香阑不过是父亲安排在她身边的眼线,为的就是断绝她与眼前这个人所有的来往。
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褚焌,请你不要这样为难我好么?你随着他这么久,还不懂他是怎么样的人么?再说了,现在他和炎将令都走了,你若是撇下一切不管,怎么对得起烈岛成千上万的岛民?走吧…”蕙夫人言罢抿紧了唇,怕自己一不小心就逸出不舍与挽留的话语,更怕自己那颗躁动不安分的心会动摇,怕自己会舍下一切随着他浪迹天涯。
她狠下心,牵起裙脚进房去,又将房门紧紧闩上。
男子无法,只有出院。
“褚尚令?”香阑刚刚从洗衣房回来,却见到褚焌神色匆忙从主子寝院出来。
褚焌看她一眼,冷哼一声离开了。
香阑赶紧入院内查看,却见主子的寝房房门紧闭。她上前叩门:“主子,是我,香阑。”
片刻,房门缓缓打开,蕙夫人一脸的倦色,眼圈发红,想是刚刚哭了一场。
“怎么了?”蕙夫人冷冷问道。
香阑遭到这样冰冷的对待。不由得有些委屈。自己也不愿意整日这样监视着主子,可是自己爹娘都在蕙主事府中做事,自己为着爹娘只有听命于蕙主事。她也不愿意啊,别人院中主仆都是亲亲热热,唯有自己与主子的关系一直这样冷淡疏离。
香阑轻叹一声:“主子,水夫人有孕了。”
蕙夫人秀眉一挑,有些讶然。
烈流火每次与夫人们恩爱过后都会遣人送一碗避孕汤药,虽然人人觉得没有必要。因为当初冷岛岛主还未娶亲,所以不可能有小少主或小公主诞生。而这几百年来的传统也昭示着,在冷岛未有小少主或者小公主诞生的情况下,烈岛也不可能会有。
烈流火的避孕汤药根本就是多此一举。
不过,眼下现在最重要的是,水夫人显然没有喝那避孕汤药。
导致这样的结果只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冷岛岛主已经娶亲,烈流火不必担忧自己的孩儿未能与冷岛王室新儿同日诞生。第二,就是烈流火对这个水夫人确实有格外的深情厚意。
无论如何,水夫人有孕了,烈流火又不在府中,岛府恐怕又有乱子了。
唉,自己只是安安分分当个不受宠的夫人,其他的,当作不知道吧。
彩焰院中,冷冰凝站在院中一株夜合下。
这岛府好像随处可见这夜合树,春末夏初开花,夜飘幽香。白色小花随风而落,春走到了尽头,想来夏已经悄然而至了。
焕儿神色慌张进了院中,正要说话被冷冰凝抢先开了口。
“焕儿,岛主离开几日了?”冷冰凝问着话间拾起几朵落花执于指尖把玩。
焕儿欠身应道:“岛主战队出府已经一月有余。”
“哦?原来已经去了这么些天了,不过我也知道好像是捷报连连呢,应是差不多时候回来了。你刚刚想说什么?”冷冰凝将掌中的落花置于鼻下嗅了嗅,未挽紧的发丝随着她一低头散落几缕拂过了她掌中的落花,她淡淡一笑扭头问焕儿。
焕儿看着眼前温润美好的一副景象,想着接下来要说的那件事不知会将此时如此温良的主子变成什么模样。
她在心底感叹一番,垂下眸子说道:“主子,水夫人有孕了。”
空气僵住了,许久,几朵落花飘落下地,是冷冰凝微倾掌心将手中落花倒下。
“嗯,知道了。”冷冰凝浅笑着应了一句,再不言语。
春花已经落尽,该是夏叶繁盛之时了,不该留的,都去了吧。
“主子,褚尚令来了,在小厅候着。”雁卿进了水双颜房中,见水双颜坐在梳妆台前手执着一块金令牌发愣。她上前唤了一声,水双颜回过神起身,将金令牌收在袖袋之中,随着雁卿往小厅去了。
她一定要保住腹中的孩子,这已经是她活在世间唯一的动力。
烈流火临行前给她的那块金令牌是用来帮她保住日夜双颜的秘密的,只要有这块令牌就等于有烈流火在旁。她可以不听任何人的吩咐,可以不去参加岛主夫人时不时的夜宴,也可以不理会岛主夫人与尚岛主夫人夜里的传唤。
可是今日,她要用她它来保住腹中的骨肉。
“水夫人…”候在小厅的褚尚令见水双颜被雁卿扶着进厅来,上前抱拳行了礼。
水双颜点点头,挥挥宽袖:“褚尚令,坐下说吧。”说着自己也走至厅中央的主位坐下了。
褚尚令领了吩咐坐在水双颜右手边不远的座椅处。他自然知道水双颜这次找来是为了何事,只是不知道她下一步打算如何走。
他静静看着眼前身着素净花色笼纱衫裙的水双颜,微笑不语。
“褚尚令,认得这块令牌么?”水双颜说着话间将袖袋中的金令牌取出示于褚尚令面前。
烈岛金令牌与冷岛的玉令牌都是一样的,作用就是身份识别。
水双颜手中的令牌正面刻着大大的占尽牌面的烈字,而背后,褚尚令不必看也知道,会有“流火”两个字。
这是到岛主的金令牌,怎么到了水夫人手中?而水夫人执着这金令牌想要吩咐他什么呢?
他寻思着已经跪在了地上对着令牌问安:“岛主安康。”
“褚尚令先起来吧,令牌是岛主留与我防身之用。我今日出示,不是为了显摆,不是为了威风,而是实在万不得已要请褚尚令出手,”水双颜神色恳切,将令牌小心收好。
褚尚令站起身,回道:“夫人有什么需要下官的,尽管说来。”
“我有两件事要托付给褚尚令。第一件事,请褚尚令立刻修书往战地,告知岛主我有身孕一事,一并告知他冷岛岛主夫人也已有孕在身。”水双颜站起身,与褚尚令对视,有条不紊地将事情一一叙出。
紧接着她整了整自己的衣摆,像是下定决心似的吐出一句:“第二件事就是,我要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