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起床了…”
水双颜费劲地睁开了眼,眨巴眨巴小眼睛,面容已经恢复成丑陋的模样。
谁啊?一大清早就把我叫醒…翻滚几下,被子抱成一团,继续睡。
一…二…三…三秒钟过去后。
不对,这是哪里呀?
她噌地坐起来,哎呀,差点忘了,我现在是洗衣房的小侍女啊,什么时辰了,赶紧起床干活吧。
她把被子扔在一边下了床,套上粉色的小绣花鞋刚要站起来,刚好瞧见云娘摸索着出了屋门。
“云……”打个招呼吧,可惜她还没叫出声,云娘就消失了踪影。
水双颜扁扁大嘴,又摸摸自己亲切的龅牙,站起来开始扭动四肢,做头部伸缩运动,这是水老爹教她的强身健体提神醒脑延年益寿水家独门养生秘技。
名字好像长了一点,但没办法,水老爹就是这么说来着。
就在她迷蒙着绿豆般的小眼伸缩着小脑袋时,发现了桌上放着两个馒头还有一碗清粥,她赶紧停下水家独门养生秘技,拖了张凳子坐在了桌前。
是给我吃的?是的。
谁给我吃的?是云娘。
她吃了吗?她人都出去了,肯定吃了。
那我可以吃吗?赶紧吃吧。
水双颜托着腮帮子自言自语说了一通话后,毫不犹豫抓起个馒头啃了起来。
“这岛府的馒头用的面肯定跟府外的不一样,怎么嚼起来这么香软清甜…唔…不错不错。”就在她吃得正起劲的时候,云娘端着一盆水进来了,眼睛还是蒙着灰黑色的布条。
水双颜一惊,坐着不敢动,嘴里正嚼着的馒头吞也不是,吐也不是,手里还剩着的半个馒头也不知该放回去还是塞进已经鼓鼓的嘴里。
她不是出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那这馒头不就是她要吃的?我还没干活领饷金就要因为偷吃馒头被赶出府吗?
水双颜被一嘴的馒头塞得有点透不过气,但是只能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希望云娘不会发现她这个偷馒头贼。
云娘把那盆清水轻轻放在桌上,摸索着到柜子前打开其中一层,取出一条新的面巾,走回桌前。
“这是给你的,洗了脸再吃。不过要赶紧,迟一些恐怕要扣你的饷金了。”云娘把新面巾递给水双颜。
不是吧?云娘女侠,你是不是练过什么盖世神功,蒙着眼睛都能看得见东西,看来你的神功比我们水家的独门秘技强一点点,不错不错。
水双颜接过面巾,发了几个奇怪的音:“@#¥&……”意思是谢谢,可是嘴里怎么也吞不下去的馒头让她发音有点困难。
云娘一愣,大概猜到了,点点头又出了屋子。
水双颜看人走了,才放心地慢慢嚼起来。吃完早餐,洗漱完了,换上昨天胖管事拿给她的侍女服,“干活去了,亲娘,饷金,双颜来啦!”
水双颜推开门走了出去,又是一个好天气。
“不错,第一天上工没有误时。”胖管事一边打开洗涤院的院门一边称赞水双颜。
这岛府,宽院是主子们住的,小院则是侍女小厮的住处,每个宽院至少有二十个小院大小。岛府里主子下面有三个主事,每个主事下面又各有七房管事。
杂七杂八的事弄得人人焦头烂额,自顾不暇。
唯独这洗衣房,虽分为洗涤院,晾晒院,起居院三大院,占地面积较广,称为大房,但因终日无需外出,亦没有见到主子的机会,也就无人争宠,勾心斗角自然就不存在了。唯一的问题就是,人人爱偷懒。
他一到洗涤院就看见水双颜站在洗涤院门口东张西望,其他侍女都还没到,忍不住就称赞了一句。
水双颜疑惑地说:“怎么其他人还没来呢?”聘状上不是说卯时一刻上工,现在过了卯时一刻都好长一段时间了。
胖管事无奈地说:“都怪我平时不愿意管她们。这洗衣房的侍女个个都不容易,终日在这房内洗衣,见不着主子,出不了府门。我也不忍心去管教她们太多,能按时完工,不误了主子的事就成了。”
水双颜的眉头又扭成一团,摇摇头:“这不行,没什么事当然不出乱子,万一哪天有什么要事,连个上工的人都找不到,管事您的罪过可就大了。”
胖管事只有摇头叹息,推开洗涤院的院门,把钥匙放回兜里。
水双颜进了院子,院里有四口井分别位于院子的四个角落,另有四个石台,每个石台可供四五个人同时洗衣,石台上端有几眼活泉,源源不断的净泉水灌在石台上,石台底部有数个小孔连接地上的水渠,用于排去污水。另有两个用于储水的露天大水池,位于院中央。
这洗涤院,设施倒是齐全,只是很明显已经很久没有人打理,院里杂草丛生,石台上零散布着青苔,排污水的小孔也好像有些堵住了,更甚的是露天的水池竟有了浮萍!
侍女们应是每天草草洗完主子们遣来的衣物就闭院休息了。
水双颜托着下巴想了一下,“太不像话了…”说着撸起了袖子。
胖管事一惊,看她那神色,是要教训那群偷懒的侍女?不行啊,这洗衣房可不能闹出什么流血事件。
“不…不…不要冲动…诶诶…双颜啊…诶?”胖管事想拉住撸着袖子作势向前冲的水双颜,谁知伸手却扑空了。只是其他侍女现在还在她们住的小院里啊,她要教训她们怎么往院里的石台去了?
只见水双颜捡起一根细细的小木棍,蹲在石台下的排水孔处。
“我戳,我戳,戳戳戳。”水双颜嘴里念念有词,胖管事疑惑地站在她身后。
“嘿嘿,通了…”水双颜站起来扔掉木棍,拍拍手高兴地说。胖管事趋向前一看,原来她在通排水孔,此时的排水孔开始慢慢排水,石台上淤积着的污水也开始慢慢流动。
水双颜又蹭蹭蹭跨着大步从院子角落搬来洗涤用具,开始清洗石台。
胖管事也点点头撸起袖子,跟着水双颜开始整理脏乱的洗涤院。
一胖一丑的一男一女,在清晨的洗涤院忙得不亦乐乎。
辰时已过,就快到巳时了。
“管事,我们要不要去找一下人啊?”水双颜和胖管事坐在洗涤院门口的台阶上,院里已经洗得亮堂,各主子的宽院也陆续派人遣了待洗的衣物过来,只是这洗衣房里的人还是没来一个。
日上三竿风露消,这水双颜此刻就如一滴小小的露水,快被阳光炙干了。她扭头看看旁边的胖管事,他托着腮,额上已经开始冒汗,看来这颗胖露珠的境况也比她好不到哪去。
“不行,要改制。”胖管事忽然睁开被肉挤压得变小的眼睛,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说。
水双颜赞许地点点头:“对了对了,就是这样。不能由着她们来,这岛府敢情连规矩也没有了啊?您打算怎么改?”
胖管事迷蒙着双眼,摸摸自己肥肥的双下巴,思虑良久,说:“我觉得…把上工时间改到巳时怎么样啊?”扭过头征询水双颜的意见。
水双颜原本兴奋的丑脸当即垮下来:“管事…”
“管事,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主子们今天还没遣衣物过来么?”三个穿着胸口处绣着洗衣房三个字的侍女服的女子从远处缓缓走来,人还没到就开口问。
这几个女子看来比水双颜年长一点,水双颜站起来微微一鞠:“姐姐们好,我是新来的侍女,水双颜。”
那几个女子皆是一愣,望向胖管事,只见胖管事点点头。
“现在这入事房是怎么回事?其他房不收的都塞我们这儿来了?这小姑娘身段倒是挺出众,就是这脸丑得出奇,怕吓着主子,就搁我们房来了?呦,还真挺丑的。”其中一个壮实些的侍女先开了口,语气里满是戏谑。
确实是这样的,水双颜在心里回答。这入事房就是府里专事分配新进侍女小厮到各房的部门,那天被水双颜吓得说不出话又把她分配到洗衣房的两个管事,确实是入事房的,而原因也确实是怕她吓着主子。
只是他们都低估这府里的主子对丑人的抵抗力了,主子们的那个镇定啊,真可谓胆识惊人。
“汝情,别这么说,既然分来了,努力做事就成了。我是若水,你今后可唤我若水姐姐。”一个长得称得上柔美的侍女开口制止了那个叫汝情的壮实侍女,温柔地对水双颜说道。
水双颜点点头,笑嘻嘻地看着她们三人,胖管事也并未出声。
“说完了吗?没见着这一包包的还没清洗的衣物?倒在这儿聊起天来了?”三个人中最标致的那个女子冷冷地望了一眼众人,拾起院门口一些包袱进了院。
其他两人见状对着她背影喊了声:“寒露…等等……”也赶紧拾起剩下的包袱跟着进了院。
水双颜望着三人匆忙的身影,她身后的胖管事像是深有感慨地说:“她们已经来了三四年了,可惜了这如花年华,就困在洗衣房里了。”
水双颜听闻这话,不禁转过头望着胖管事。胖管事耸耸肩:“进去吧,开始忙了。”
水双颜点点头进了院,胖管事则转身往自己的小屋走去。
“这个交给你,是大公主宽院的,公主们一向不出门,也不出汗,只要小心不要洗坏就成。”寒露将一个淡青色的包袱交给水双颜,水双颜接过来,搁在石台上打开。
包袱的料子是府外少见的青缎,据说这种缎料,拂面轻薄若风,束缚却坚韧如铁。之前只是听人说,今日算是开了眼界。
展开了包袱,水双颜才发现袱布一角用白色丝线绣着一个小小的凝字。
她不太在意,轻轻取出衣物,开始干活。
不一会,各个小院的侍女也开始陆续进院,水双颜在人群里来来回回忙碌,即使穿着一样的服饰,她也总是格外显眼。
或许因为她丑得出众,或许因为…
“她应该是有着让人无法从她身上移开视线的法力或是妖术吧。”冷湮洐站在小楼窗前望着不远处洗衣房洗涤院里的水双颜,笑着抿了一口杯中的香茗。
身后的侍女轻笑了一声:“少岛主莫不是看上了这个新进府的小小洗衣妇了?”
“雨霰,你别开玩笑了,就是我这大老粗也看不上那样的相貌,况且是咱们堂堂少岛主。”一个身上配着刀的魁梧侍卫不可置信地说。
被唤作雨霰的侍女挑起秀眉微斜美目望他:“这可奇怪了,不知您尊贵的一等侍卫官况海阔,想要个怎么样相貌的女子与您婚配?”
况侍卫原本就不善言语,这府里人人皆知他痴恋少岛主贴身侍女雨霰多年,此时见心中苦恋女子这样问他,平日性急易冲动的性子不知道去了哪里,害羞得红了一张脸,不知如何是好。
这呆子。雨霰在心中嗔怪,脸颊浮起两片红晕。
“你们二人到我这清净小楼打情骂俏,下次就不让你们跟来了。”冷湮洐看着羞涩得相对无语的两人,忍不住调侃他们。
伶牙俐齿的雨霰随即应道:“不让我跟?那可不得了了,昨天打发我去给云娘送糕点。我走了不消半刻,就听闻少岛主您的玉明冠都让人扯下来把玩了。”
“什么?有这样的事?快告诉我是什么人这么大胆,我定取了那人脑袋。”况侍卫当即怒道,抓起腰间的配刀。
冷湮洐只是笑,又微微抿了一口杯中香茗,摇摇头,视线一直没有离开窗下的水双颜。
雨霰看着冲动的况海阔,气得跺脚,道:“你这榆木脑袋,就知取人脑袋,总有天先让人取了你的脑袋。”
况侍卫一头雾水,不知该说什么。
冷湮洐终于大笑起来:“原本我以为这府里能使我开怀的仅你们二人,昨日又遇见一位。只望你们千万不要卷入这府内权势之争,也算是留住我沉闷生活的一点乐趣。走吧,远方的来客应是时候到了”
他说完放下茶杯,下了小楼,雨霰与况海阔也紧跟着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