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颜……”水大娘伸手轻轻摩挲着水双颜的双颊,唤她起身。
“嗯?”水双颜微微睁开眼,迎上了水大娘温柔慈爱的目光,她撒娇着不愿起床,卷起被子想再睡一会。
水大娘踌躇了一会,还是提醒道:“你今天不是要去岛府报到了么?”
蹭!水双颜闻言从床上弹了起来,扭头望窗外的天色,至少已经误了整整一个时辰了。
要命……
水双颜匆匆用了早点,拽着个小包袱出了家门往岛府报到,兜里还捂着水大娘特地给她烙的两张大饼,热乎乎的。
一路上,晴空万里,鸟语花香,水双颜哼着小曲,本来已经包不住的龅牙此时更加嚣张地晃荡在空气里。
“姑娘…”
水双颜兴奋起来脚程也快了,不消半个时辰就到了岛府,正兴冲冲地想要进去报到呢,一个老瞎子拦住了她。
“什么事呀?老大爷,我赶时间呢。”水双颜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停住了脚步。
这老大爷看样子还挺可怜的,听听他有什么事,要是来得及就帮帮他。
可是那老瞎子什么也不说,一手拄着拐,一手抓住水双颜的手掐来掐去。
水双颜的一字眉苦恼地扭成一团,鼻子也痛得变形:“老大爷,您是不是饿了?您饿了就说嘛,干嘛不好意思说啊,一直掐我的手,我的手也不会变成吃的东西啊,而且很痛耶!来,给你,给你。”她从兜里掏出水大娘给她烙的两张大饼塞到大爷一直掐她的那只手。
嘿嘿,够大方吧,还热乎乎的呢,家里烙的,货真料足,两张吃得够饱了吧。
她挣脱开老瞎子的手,紧接着跳上岛府门前高高的台阶,老瞎子拿着两张还微微热着的大饼呆立在原地,脸上满是错愕和惊慌。
“老大爷对不起啦,我今天有要事在身,不然一定把您送回家去,您现在吃了饼,自己回家去吧。”水双颜站在台阶上对老瞎子说道,丑丑的脸上堆满愧疚。
“不…不是…”老瞎子还想说什么,可是侧耳细听知道水双颜已经跑远了,无奈地摇摇头。
旁边有人见到他,赶紧走近:“裘怨大师,您怎么在这里?”手上还拿着两张大饼啊?
原来,这裘怨大师是冷霜岛上的活神仙,眼虽盲,心却比谁都看得清,过去未来掐指一算,皆如文在册,清晰明了。
只见大师摇摇头,满面愁容,自顾自地说道:
日夜双颜,祸国兴国,姑娘你要慎重啊。
“你…你…干嘛?”岛府守门的两个侍卫看着步步逼近的水双颜大惊失色。
这姑娘丑得让人不敢正视,又来势汹汹,到底有何意图。
水双颜从小包袱掏出一张红纸,在两个侍卫面前晃了晃:“我来报到的啦,不要那么害怕嘛,人家怎么说也是个大姑娘。”水双颜虽然习惯了这样的对待,但是偶尔还是会发泄一下郁闷的情绪。
侍卫狐疑地接过红纸研究了一番,无奈应道:“侍女进府报到的时间不是已经过了吗?你现在才来,我们不知该不该给你进。”
水双颜闻言,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哎呀,两位侍卫大哥,不要这样嘛,人家早上就是睡晚了一点嘛。你们就通融一下,来日定将好好答谢。”说完还对他们抛了两个媚眼。
侍卫接收到那媚眼不禁打了个寒战,正犹豫着该不该放行时,一个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怎么回事?”
水双颜好奇地往前一看,一个满头银丝却神采奕奕的老人家站在岛府门内,身后跟着好几个小厮和侍女模样的人。
他穿着朱红绣白鲨式样的长袍,双手背在身后,虽然已过花甲但身上强大的气场还是震慑到了水双颜。
最重要的是,这位老大爷见到她的脸,居然面不改色,有胆识!
“回尚岛主,这位姑娘是府内招进的洗衣妇,因有事耽搁,误了进府报到的时辰。小的不知该不该放行。”两个侍卫连忙跪倒在地回话。
尚岛主?就是前任岛主,就是现任岛主他老爹?第一天进府就误了时辰,还让岛主他老爹知道了,我怎么这么黑啊…
水双颜的小心肝都快跳出来了,跪在了地上:“尚岛主…民女实在是有要事耽搁,民女保证从此永不再犯。”
尚岛主看她跪在地上的模样,竟有几分熟悉,一向戒律严明的心软了下来,对侍卫说:“让她进去吧。”在身后小厮和侍女的簇拥下离开了。
水双颜马上从地上站起来,对着两个侍卫得意地大笑。
两个侍卫看着她的笑脸,不禁抱紧了手中的长矛:“快…快…快进去吧。”心中思量,怎么会有人笑起来也这么难看的…
我…我…我…不会是…迷路了吧…
午时都过了好久了吧,还没找到洗衣房的位置,肚子都饿扁了,早知不把两张饼都给那大爷了,应该留一张给自己当午餐的。
水双颜把小包袱抱在胸口,捂着饿的咕咕叫的肚子,满面愁容地在偌大的岛府里四处晃荡。
“这岛府到底是有多大啊,怎么走那么久还没见个尽头,人呢?人都到哪去了?”水双颜累得把小包袱丢在路边一块大石头上,一屁股坐了上去,抓着自己袖子擦额上的汗。
“岛府一定比你想的还要大。”一个穿着白色长袍,戴着玉明冠的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她面前。
水双颜吓得倏地站了起来,不料想两人距离太近,她一站起来就听到那玉树临风的白袍男子惨叫一声——她的头顶到人家下巴了。
虽然她是行凶者,但此时她也疼得龇牙咧嘴,顾不得那被她撞得连退三步的受害者。
“你是故意的吧?没见过有姑娘像你这么大力气的。”白袍男疼得眼泪汪汪,白白的小帅脸粉红粉红的。
水双颜一边揉自己的头顶一边说:“谁那么傻?故意拿头去撞你,我也很疼好不好?”今天真是倒霉到家了,小手被老大爷掐得都紫了,现在又无端端遇到冒失鬼,撞得头都快爆了。
白袍男终于缓过了劲,幽幽地开口:“你没事吧?你是什么人?怎么跑到我这院里来。”
水双颜一脸愤慨:“你说有没有事啊?痛得头都爆了。我是洗衣房的人啦,今天第一天进府又认不得路,走了大半天也没遇到个人,谁知道我怎么到这儿来的。你说这是你的院子,你又是谁啊?”
白袍男忍不住大笑起来,玉明冠上的穗子摇晃得厉害。
水双颜的脸又生气地皱了起来:“笑什么笑!再笑就再撞你一次!”
白袍男止住笑,指指头上的玉明冠,说:“虽说你是第一天进府,但是也应该认得这玉明冠吧。那么现在姑娘觉得我会是谁?”
玉明冠?怎么听起来那么熟啊?是不是小时候听人唱戏时说少岛主戴的那个玉明冠啊?
她恍然大悟,兴奋地扯住白袍男玉明冠的穗子:“哎呀,我知道了!是少岛主戴的玉明冠嘛,你是唱戏的吧?这冠是真的假的啊?你哪儿来的?呦,这上面块玉还挺漂亮的。借我看看,看看,别动!”
白袍男在心里责怪早上服侍他更衣的雨霰,把这玉明冠戴这么紧做什么!现在他被这个丑丫头扯住了冠穗,一挣扎就像把头皮都扯了一样。为了他可怜的头皮,他堂堂少岛主只好歪着头让这个兴奋的迷路洗衣妇玩弄他的玉明冠。
真是……泪在心中流啊……
是的,这位正被无知的水双颜玩弄的白袍男正是冷霜岛岛主的长子,也就是冷霜岛少岛主冷湮洐。
正在水双颜沉浸在玩弄冷湮洐的乐趣中忘却了饥饿和迷路的惨状时,一声女子的惊呼声加上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唤醒了她,她意犹未尽地放开了冷湮洐的穗子,疑惑地看着惊恐地急急忙忙向她跑来的几个女子。
是不是发现我迷路来接我的啊?她高兴地向她们招手:“嘿,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谁知那群女子跑到她面前就跪了下去,不停磕头,还说什么“奴婢知错了,奴婢一时大意,主子受惊了。”
水双颜受宠若惊:“不用这样啦,没关系的,我又没出什么事,不用愧疚啦。下次记得出去接我就好了,哈哈。”说完还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头,头怎么有点疼啊…不过,嘿嘿嘿嘿,我怎么变成主子了啊?
“姑娘,你是不是忘记我了?”冷湮洐凑到笑得眼睛都不见了的水双颜面前。
“哇,吓死我了…小子,你怎么还在这啊?有人来接我了,你也赶快回去吧。”水双颜被他凑近的脸吓了一跳,随即把手搭在他肩膀,嘱咐他几句。
冷湮洐无语地看着她。
“大胆奴婢,还不快把手从少岛主身上拿开。”其中一个侍女对着水双颜大声呵斥。
水双颜呆呆地望着她,又看了看一脸无辜的了冷湮洐。
“她说……你是少岛主?还是说我?”水双颜头上盘着个大问号。
见过又丑又笨的,没见过那么丑还能那么笨的,这岛府外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世界,连这样的女子都还能活着。
冷湮洐叹了一口气,应道:“说我。”
水双颜放在冷湮洐肩上的手像触电一般缩了回来,大气也不敢出,更忘了要跪下。
冷湮洐笑了笑,挥挥手让那群因失职而吓得跪地瑟缩着的侍女离开。
侍女离开之后,冷湮洐回过头问水双颜:“姑娘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吗?”
“知…知道。”水双颜拉了拉肩上的小包袱准备落跑。
谁知冷湮洐迅速地扯住她的包袱:“想跑啊?”
水双颜顿时泄气了:“对不起啦,少岛主,我又不认识您。不知者无罪不是么?而且您这院子一个人也没有,我想找个人来问路也不行,才会在这儿瞎逛冒犯了您。”
冷湮洐看着她那泄气的样子,不禁哑然失笑,这小小的洗衣妇,丑得惊人也就罢了,胆识也很惊人,还算有趣。
“我就是不喜欢人来人往,那些下人才不敢进院来。放心吧,我现在带你去你该去的地方。”冷湮洐放开抓着她包袱的手。
“去…我…该去的…地方?哪里啊?”水双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脚像被钉子钉在地上不愿意挪动“不会把我抓去坐牢吧。”
冷湮洐哭笑不得:“送你去洗衣房。”
水双颜呼了一口气:“早说嘛,人家很脆弱了,经不起吓。”
冷湮洐压制着心里扁人的冲动,翻白眼,深呼吸,拖人。
“就在这,进去吧。”冷湮洐把水双颜丢在一间小院子门口,转身走了。
水双颜抬头望望院门上的牌匾“房…衣…洗…不对,是这边读过去,洗衣房。对了对了,就是这里。原来跟你家这么近啊……”她开心地大呼,又对着渐渐远去的冷湮洐的背影大喊:“谢谢你啊…冒失鬼!不对…是…少岛主!”
已经走远的冷湮洐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嘿…我是新来的…嘿…我是…我…嘿…”水双颜进了洗衣房,一路上见人就打招呼,可惜这房里的人个个当她是透明的一般,没人搭理她。
她忍无可忍拖住一个年轻一些的侍女:“嘿,我是新来的,我是新来的,你看得见我么?”
那个侍女茫然地看了她一眼,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间小屋:“新来的去那儿报到,不要妨碍别人干活。”说着端着一盆洗好的衣物去前院晾晒。
水双颜不禁感叹这人一进府就不同了,看见她的脸都没有反应,先是那个尚岛主,然后又是少岛主,接下来的这些侍女,居然都不怕她。那两个守门的侍卫应该多进进府锻炼一下才对,大惊小怪的。
她一边想一边往报到的小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