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娘,我看你是太过思念二公主了,怎么说出这样的话?”胖管事忍不住责备起云娘。
这云娘,还提起那二十年前的事情作甚?二公主就算真的生下了那腹中的孩子也罢,这是岛府的家丑,若是让主子们听见了,知道云娘就是当年帮公主出逃的晚云,那他帮她掩了那么久的行踪就白费了。现在竟然还说双颜是二公主的女儿,世间岂有这样离奇的事?
二公主可是天仙似的人儿,那莫浪天莫侍卫长得也是一等一的出众,怎么可能生了双颜这么一个丑陋的女儿?
“云娘,我们做下人的,不过就图个活口,现在这样消磨着日子就好了,莫再想着从前那些事了。你要救她,我当然也是要救他,何必扯起了二公主呢?”胖管事絮絮叨叨地说着。
云娘并不说话,只是坚持在追云院门口等着冷湮洐。
刚刚闯进了追云院,少岛主和雨霰姑娘都不在,只有那况侍卫,一问才知少岛主被源夫人请去了。看来源夫人一切都计划好了,就是预了少岛主会阻挠,先将他支了开去。
眼下这是唯一一个能救水双颜的人,只望着他能快一些,再快一些。
那刑押房的苦头,她也是吃过的,才落了这么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少岛主来了。”胖管事在她耳边轻声提醒。
云娘心中一喜,伸着双手向前摸索,焦急地想要抓住那救命稻草。
冷湮洐停听了雨霰的话原想直接到那洗衣房去,谁知路上就见着胖管事和云娘二人等在他院门口。他原本悬着的心现在更是像要从胸膛蹦出一般了,他们二人站在这儿,也就是说双颜已经被汤小六那帮人带走了!
果然,他一走近云娘,云娘摸索的手就抓住了他,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少岛主,你快些去救救双颜,要快,要快啊……”
胖管事也跪了下去,虽说他并不相信双颜就是二公主的女儿,但那双颜丫头确实是个讨人喜欢的姑娘,房里的人怎么暗地里欺负她,让她多干活,她也从来不抱怨,又懂得些旁人不识的事情,帮房里解决了皂子的问题。
重要的是,她是被冤枉了,那源夫人的金凤镯定不是在洗衣房里丢的,怎么就赖上了她呢?
冷湮洐望着跪在地上的二人,心里急得似火,对着追云院大喊一声:“海阔!”
况海阔从未听见主子这样心急如焚地叫他,定是有什么意外了,手中正在擦拭的随身海魂大刀也不入鞘了,扔了手中的抹布,提着白晃晃的刀赶了出去。
“跟我去刑押房。”冷湮洐行了气,脚步悬空往前移开了步子,三两步就不见了踪影。况海阔虽不知他有什么事,但见主子竟然提了气跨起了行云步,他当然也就跟了上去。
胖管事扶着云娘站了起来,安慰一直呜咽的云娘:“莫要担心了,少岛主去了。”
不过,救不救得回来,就要看双颜丫头的造化了。
“少岛主,真没有收这么个人,我们都有登记在册的,你可以查查。”刑押房的两个管事吓得在地上直磕头,桌上散落着的都是些登记的册子。
这暗无天日的刑押房,突然来了个一袭白衣亮若神明的少岛主和一个提着大刀的况侍卫,什么也不说就要起了人,今天连一个犯人都没有收,又哪来汤六爷带来的洗衣房小侍女,可是看少岛主那样,不交个人出来像是要取了他们脑袋一样,怎么不吓坏他们。
“没有?我看你是活腻味了,是要我们去搜?若搜得出来你这条命就是我的了!”冷湮洐冷眼望着跪在地上的两个管事。
其中一个管事咽了咽口水,定定神,说道:“若是少岛主要找汤六爷带走的人,不如就找那汤六爷去。这府里的主子大多建有私狱,许是关在了那源夫人院里的私狱里了。”
况海阔听了这话,不明就里,提了海魂刀架在了那管事的脖子上:“你说什么?源夫人是少岛主的母亲,待人温厚慈爱,怎么建有私狱?看我今天不教训一下你这个胡言乱语的东西!”说着抬脚就要踢飞了他,吓得那管事眼泪都流了下来,谁都知道这一等侍卫官况海阔有拔山之力,一脚就能踹倒一面墙。
“海阔,走了。”冷湮洐忽然出口制止了他。
况海阔那已出之力硬生生收了回来,忍不住踉跄了一下,跟着主子走了。
那两个管事更是吓呆了,况侍卫这一脚看来至少也用了七八成的力,若是没有少岛主的制止,恐怕那被踹之人早就魂飞魄散了。
冷湮洐快步出了刑押房,又到了早上离开的源夫人院子。
况海阔到此时还是没有弄明白事情,到了源夫人院里却见着雨霰在那儿,少岛主径直就进了源夫人屋里。
“雨霰,这是怎么了?”况海阔问道。
雨霰只是摇摇头,什么也不说,愁容满面。
“湮儿,听你这意思,是说我关了那唤作双颜的丫头在我建的私狱里?”源夫人望了望冷湮洐,轻轻将手中的茶杯搁在桌上,站起了身。
她踱着步子走到了窗前,又示意屋里的下人们都下去,对着儿子幽幽地说:“湮儿,你知道娘进府有多久了么?”
“儿子不知道,只希望母亲将双颜交还给我。”
“还你?还你做什么?你可是要纳她入房?”
“我并未这样说。”
“我源浮文进了这岛府也快三十年了,那烈熠素还不如我久呢,可惜啊,我身份不如她贵气,我只是个尚令女儿,人家是堂堂的公主。好在为娘的肚子争气,将你生了下来,你父亲也不偏袒,立了你做少岛主,我才不至于像那萍夫人,一直就是个妾室,府里的下人也看不上她。因了你,娘不同了,等你将来登位成了岛主,娘和那烈熠素一样,都是尚岛主夫人。”源夫人转过身,将冷湮洐的玉明冠扶了扶,又抚了一下冠上的玉明翡翠,露出满意的笑。
“这些与双颜何关?母亲,只要我在,定不会让人欺负你,就算不是少岛主又如何?”
“不许你再说这样的话!这府里没有人能害你丢了少岛主的位子,任何人都不可以!”源夫人眼神一凛,眼里绽出阴毒的光。
冷湮洐望着这好像变了个人的母亲,忽然胸中悲痛,不想再与她争论,说道:“我只问你,今天这人,你到底要不要交还我?”
源夫人见平日温润如玉的儿子为着那小侍女忽然这样无礼,心中不免更加不安,愣了一愣,说:“那侍女还你是好,但你应知道该怎么做吧?”
杀了,或送走,永不相见。源夫人在心里只给了冷湮洐这两个选择。
冷湮洐望了母亲一眼,明白她想要的是什么,说道:“你放了她,我送她去烈焰岛。”
源夫人寻思了一下,谨慎地问道:“烈焰岛?怎么送?难道你要违反禁令么?”若是这样,那还不如就让小六现在杀了她。
“不,让她跟着冰凝,当陪嫁侍女。”冷湮洐说。
源夫人听见这话也觉得可行,怕的就是冷冰凝出嫁还有好几个月,中间不知又该出什么变故,于是说:“那好,只是出嫁前,住到我这院里。”
冷湮洐摇头道:“母亲不必担心,过几日就是父亲寿辰,过了父亲寿辰,我就往南岸去,一去恐怕又是几个月。母亲若是怕她在宫中,遭人算计落了把柄,那我秘密带了她去,这样定不会出什么差错了。”
源夫人虽对下人心狠手辣,但冷湮洐毕竟是她唯一的儿子,也是她未来唯一的希望,真是惹恼了他,她心中亦有不舍,更加怕他怀恨在心。从前泗儿的事,他已经与她疏离,现在他既已愿意将她送到那永世都见不得的烈焰岛,这最后几个月就顺了他意吧。
于是,源夫人走到窗前,朝窗外做了个手势,冷湮洐就听到了有人噔噔噔跑到门口的声音,只听见汤小六在外面问道:“夫人,有什么吩咐?”
原来这源夫人早就让汤小六候在窗外,若是冷湮洐执意要将水双颜留在身边,她只要对着窗外点点头,汤小六就会趁冷湮洐找到水双颜之前,将她杀了。
冷湮洐不免在心里叹服母亲的计谋,但也没想到她真是这样狠心的人,心里的失望让他顿时像坠入冰窟般,手心握成拳,恨的只是这府里活不得人的规矩,逼得人人为了自保,心肠如铁。
“带少岛主去见那小侍女,让他带了她去。”源夫人吩咐道。
“是。”汤小六应着推开了门,朝冷湮洐做了个揖,手朝外作了个请的的姿势。
冷湮洐连望他一眼都厌恶,大步走出了门,也未与母亲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