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睛魔狼的王牌是狼牙组,但这并不意味着其他小组是白给的,无论狼爪组还是狼尾组,随便抓挠几下就能把我们揍个鼻青脸肿。
不过,前提是他们得抓得着我们才行。
昨晚忙活了大半夜,这陷阱可不是白挖的。关于陷阱的形状、位置,我颇费了一番心思。想绕过来?门都没有。除了硬着头皮爬过来,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一个又陡又深的大坑,坑里面遍布着倒竖的刀刃和剑尖,从一端爬下去,穿越整个坑底,再从另一端攀上来,这可不是一件轻松惬意的事儿,何况上面还有我们的队员在把守。
灰睛魔狼的队员呐喊着冲了过来,脚步毫不停顿,顺着坑壁下饺子一样滑了下来,面对着满坑的利刃,连眼皮都不眨。
不愧是排名四强的顶级战队,个个都是好样的。若是我们遭遇这种局面,估计整支队伍会坐在坑边上号啕大哭。
“吉米,你带领第二、三分队守在这里,等对手上来,你们就假装打不过,向那边逃走,把他们引开,明白?”
“没问题,你就瞧好吧。”吉米高高兴兴的得令而去。
半天我才反应过来,打败仗本来就是我们的看家本领,毫不夸张的说,圣光战队每名队员都是打败仗的专家,根本就不用假装。难怪吉米这么高兴,这任务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太容易完成了。
我喊上卡特,带着第一分队聚集到一堵石壁下面,这里是死角,从山坡上根本看不到。卡特在地上摸了几下,咣当掀起一块石板,露出一条黑黝黝的地道。
这是昨晚除了陷阱之外的另一伟大劳动成果。
我钻进地道,向前爬去。地道先是斜斜向下,在山坡中间的陷坑底部穿过之后,又掉头向上延伸。
由于上上下下的坡度很大,爬起来甚是费力。不过,跟此刻正在穿越陷阱的灰睛魔狼队员比起来,这已经跟散步差不多了。
大约有一炷香的工夫,我抵达地道另一头的出口,小心翼翼推开头顶上的石板,看看没用动静,于是悄悄的爬了上去。
地道的出口藏在坡顶后方几块岩石的缝隙里,很是隐蔽。此时,这一侧的山坡以及坡顶处已见不到灰睛魔狼的人影,我放开手脚,连拉带扯,第一分队很快尽数通过地道。
我们蹑手蹑脚的登上坡顶,向下面望去。狼爪组和狼尾组的主力已经穿越了陷坑,他们奋力攀上另一端的坑壁,把吉米一伙打的四散奔逃。
陷阱靠近我们的一端只余下骑在马上的惠灵顿,以及他常年不变的预备队——狼爪三组。我早就料到了,象惠灵顿这么拽的家伙,自恃身份,肯定不会撸起袖子挽起裤腿手脚并用的在陷坑里爬上爬下。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灰睛魔狼两个小组中计覆没,七个小组被引开,此时不干掉惠灵顿,更待何时!
当然,狼爪三组的战斗力也不含糊,但战局都到了这份上,若是我们最精锐的第一分队连个预备小组都打不过,干脆集体吃烤地瓜噎死得了。
“兄弟们!以多打少是咱们的强项,抄家伙上啊!”我扯着嗓子一通猛喊,拔出长剑,一马当先冲下山坡。
突然发现我们从身后冒出来,惠灵顿这一惊非同小可。灰睛魔狼的主力都在陷阱另一边,正撵得吉米他们满山乱跑,没有一时三刻,根本回援不及。
狼爪三组排成防御阵列,迎了上来,以争取时间,等待主力赶回。
“杰德!”我冲着阵列中央一个手拿弯刀的大块头怒喝道,“你还有脸跟我交手?”
杰德愕然无语,他一脸的羞愧,扔下弯刀,扭头便走。
我精神大振,大吼着冲入敌阵,光影天幕把全身护的密不透风,水泼不进。
灰睛魔狼是个等级划分极为严格的组织,正因为如此,惠灵顿才会对整个战队有着绝对的控制力。
同样,我也曾经是代理战队长,并且领导战队取得了对金鬃狂狮的辉煌胜利,说起来,还有不少人欠着我的赌债哩。虽然我离开灰睛魔狼已有多日,但余威尚存。况且领头的杰德已经走掉了,其他人更是六神无主。
我大呼小叫的挥动着长剑,周围狼爪三组的队员缩手缩脚,武技大打折扣。随着卡特这名狼牙组前组长的出现,防御阵列终于崩溃了。
惠灵顿见势不妙,催动坐骑,顺着一侧的山坡仓皇逃跑。
我哪能让他溜掉,我摘下身后的弓箭,抖手发出一箭。
羽箭擦着马身,从左侧掠了过去,身边传来一阵惋惜之声,声音未落,那匹马却无巧不巧的向左边转弯,直射的箭矢正中马颈,红斑马化作一道青色光华,消失不见。
天地良心,这次我可没用箭眼,也没使灵岚,至于提前观察到红斑马的奔跑路线,那自然是灵目的杰作,马儿你就自认倒霉吧。
惠灵顿身下一空,吧唧一下摔在石头地上,摔得那叫一个脆生。他身上套了三层甲,重的像个秤砣,这一下狠摔,差不多去了半条命。
我眉花眼笑的走上前去,惠灵顿勉强支起上半身,拔出佩剑,一副负隅顽抗的架势。
“战队长阁下一向可好?恭喜恭喜!”我笑眯眯的说。
惠灵顿恶狠狠的瞪着我。
“败在圣光战队手底下的,您算是头一个,可谓开创了历史。”我滔滔不绝的一路说下去,“灰睛魔狼是满员的精英战队,我们是六十三人的垃圾战队,就这您也能输,您的领导指挥才能实在让人无比敬佩。凭借此战,您和您的灰睛魔狼战队,已经一战成名,在魔砂历史上书写了传奇的一笔。你们的大名将永载史册,成为千古笑柄,哈哈!”
惠灵顿面色惨白,头上沁出涔涔汗珠,想必他从没以为这一战会输,更没想过输掉比赛的后果。在我的嘲笑讥讽和大肆渲染下,他的脸色愈发的惨白,神情呆滞,眼眸中流露出疯狂和绝望。
他横过佩剑,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嗓音已不似人声。雪亮的剑刃划过他的脖颈,身躯顿时化作一道青光。
比赛结束了。
我直起身子,望着远处绵延不绝的灰褐色的岩山,心中充满了喜悦,在我眼里,这荒凉的景象较之世间最美丽的风景还要美上三分。
自从组建了圣光战队之后,我破天荒头一次没从重生点出来,我挺胸昂头,大踏步跨过通道,走出幻境。
迎面的看台上是一张张表情愕然的面孔,有人泥雕木塑一般僵在当场,有人抓狂的吵吵嚷嚷,更多的人三五成堆,凑在一起议论纷纷。
“傻子战队赢了比赛?这世界太疯狂了!”
“他们全体吃大力丸了,还是突然开窍了?”
“灰睛魔狼是魔砂大赛第四名,对上银冠天蟒都两连胜,这次是怎么搞的?难道赛前吃了什么不消化的东西,集体拉肚子?”
“我明白了,这场是假打!”
“别胡说,怪胎队长是被灰睛魔狼开除的,两边的梁子大着呢,惠灵顿那么傲的家伙,咋会故意输掉比赛。”
“灰睛魔狼连垃圾都敢输,也真够垃圾的,比傻子都不如。”
“是啊,一百人竟然打不过六十三个,这算什么垃圾队伍。”
……
我支楞着耳朵,听着周围的议论,心里那叫一个畅快。既然我能听见,惠灵顿肯定也少听不了,我让你拽,我让你傲,看你今后在学校里怎么混!
敢招惹我,这就是代价!
咦?是谁在哭?
在我身后,队员们从通道里涌了出来,以往每次惨败后,都能看到他们兴高采烈的笑脸,可这一次,他们却在哭。
包括卡特三人组在内,每个人都在抹眼泪,有人哭得走不动路,有人相互抱头痛哭,还有几名队员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下,鼻涕一把泪一把,捶胸顿足号啕大哭。
有没有搞错?就我不在这一小会儿,谁欺负他们了?刚才面对狼牙组的冲锋,一个个笑的死去活来,咋一转眼就哭成这样?
难怪人家称呼我们傻子战队,这又笑又哭的,神经病啊!
呃,他们不只在哭,边哭嘴里还嘟囔着什么,所有人喃喃说着同样的一句话。
那句话从每个人的胸中发出,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直至汇聚成同一节奏,如雷声响彻山谷!
“赢了,我们赢了!”
队员们声嘶力竭,高声大叫着,他们哭喊、他们狂呼、他们满地打滚,他们泪流满面。
在我的印象里,我的队员木衲、呆板、笨拙、反应迟钝,自圣光战队成立以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们如此动情,如此不顾一切的宣泄心中的情感。
是呀,每个人的情感层面都是相似的,这无关乎身份的高贵和低贱。即使最平庸、最卑微、最不被重视的人,在他渺小的身躯之后,同样有着一个躁动不安、渴望飞翔的灵魂。
当队员们看到我的时候,他们不约而同的奔跑过来,把我高高举起,呼喊着抛向空中。伴随着泪花与欢笑,我的身心在空中自由的翱翔。
眼前模糊了,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从这一刻开始,我们不再是傻子、不再是垃圾、不再是人们嘲弄的对象,不再是全校的笑柄!
我的队员可以挺起胸膛,放声歌唱!每个人都会为自己是圣光战队的一员而感到自豪!
这一战,圣光战队击败了强大的灰睛魔狼,跨入了名副其实的魔砂战队行列!
***
与灰睛魔狼的比赛已经过去两天了,这一事件带来的影响却丝毫不见降温,反而愈演愈烈。
“傻子团伙”的称呼一夜之间在校园里绝迹了,虽然明显有些不适应,但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用“圣光战队”这一标准队名来称呼我们。
我的“怪胎队长”绰号也被打入冷宫,上学放学走在路上,四周投来的目光不再像以往那样肆无忌惮;中午在厨厅里打饭时,负责盛菜的胖大妈对我的态度也友善了许多。
倒是“垃圾战队”的头衔仍旧不时被人提及,只不过换了角色,大多是用来称呼灰睛魔狼。
据说遭遇此次失利之后,灰睛魔狼内部发生了一场大地震。各种矛盾、积怨以及种种不和谐因素,一股脑爆发出来。有十几名主力队员愤然离队,其中四人是卡特的老部下,被他连蒙加骗一阵忽悠,最终弃明投暗,加入了我们。
听说杰德也离开了,去了毒网金蛛,虽然他曾在针对我的阴谋里扮演了相当不光彩的角色,但我一点也不忌恨他。
我只是很想知道,一向眼睛长在脑门上的惠灵顿,面对目前这个烂摊子,该怎么收场。
第三天的上午,课间时分,我正在翻看一本有关战阵评述的旧书,吉米匆匆走过来,在我耳边一阵嘀咕。
我当时就懵了,主啊,天底下竟然还有这事儿!
事情跟惠灵顿有关,不过,就算听到他自杀的消息,我也不会像眼下这么震惊。吉米告诉我的是:惠灵顿去了校委会,把我们给告了,控诉我们提前修建工事,违反了魔砂大赛公平公正的比赛宗旨,最后,他要求校方将圣光战队逐出赛事,同时给我们每个人终生禁赛的处罚。
这也太不要脸了!魔砂大赛本来就是仿真战争,若是在真正的战场上,战败之后你能埋怨敌人工事修建的太好,然后找个地方去控告?
我早就知道惠灵顿是个下三滥,不过他孬种的程度还是一次又一次的超出了我想象的极限。还想驱逐我们,弄什么终生禁赛?他以为他是校长啊,校委会若是听他摆布,那才奇了怪。
我啐了几口唾沫,不再理会这事。
没成想,当天傍晚,安东尼一脸严肃的来宿舍找我,他告诉我,形势急转直下,不容乐观。
据说一开始,校委会几个老头子对惠灵顿的申请不屑一顾,还把他斥责了一番。可在下午,惠灵顿的老爸,那位帝都卫戍军团的少将先生专程来了一趟,他走后,委员们的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了。
事态紧急,容不得半点懈怠。我思索了片刻,马上采取行动。我让队员们连夜放出风去,把这件事搞的满城风雨,当然,在传播过程中,也免不了添上些艺术加工。比如描述惠灵顿如何跪地哀求、丑态百出,他老爹怎样威胁利诱,向校委会行贿等等。
仅仅一个晚上,这一事件传遍了全校,闹得沸沸扬扬。军校里研习的是武道,推崇的是真功夫,大家欣赏的是当面真刀真枪的硬干,战术范畴内的阴谋诡计倒也无妨,但像这样在背地里做手脚、下绊子,就令人不齿了。
堂堂魔砂四强的灰睛魔狼,输给六十三人的圣光战队,已经够丢人了。现在怎么着?还跑到校委会告状,还动用老爸的关系来行贿送礼,这也太下作了、太卑鄙了,还算是男人吗?
对惠灵顿的声讨一浪高过一浪,有关灰睛魔狼的龌龊笑话在校园里迅速流传,其中不少是原来傻子团伙笑话的升级版本。
“无赖战队猥琐男”成了灰睛魔狼队员们的群体绰号,仿照傻子战队的先例,每名队员都被对号入座,冠以“猥琐男一号”、“猥琐男二号”等具体头衔。
连我都觉得过了火,也不知惠灵顿怎么熬过来的,反正灰睛魔狼又走了三十多人,整个战队处在分崩离析的边缘。
不知校委会是迫于舆论压力,还是忌讳我“南松弟子,校长红人”的特殊身份,惠灵顿及其老爸的奸谋并没完全得逞,最终公布的处理结果是:上场比赛成绩作废,择机进行重赛。
校委会的公告写得冠冕堂皇,对我们赛前修建工事表示认可和支持,但同时指出,比赛前一晚,我们在没有得到校方批准的情况下,擅自离开寝室,离校外出,严重违反了校纪,也违反了晚间不得进入幻境的禁令。此外,悍然打破幻境的大门,也是一条罪状。
有这么几条罪状摆在那里,重赛的处罚自然顺理成章,在别人看来,这处理已经算很轻了。至于我,校方没向我索赔,我偷笑还来不及,那扇大门可是不便宜,既然能保住兜里的银币,我当然没有傻到去质疑校委会的决定。
不知道惠灵顿对这个裁决是否满意,反正我心里清楚,虽然灰睛魔狼内部乱成一锅粥,主力纷纷出走,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跟他们正面交锋,无异于找死。
为了这事,惠灵顿几乎身败名裂,下场比赛无论从哪方面说他都必须拿下,当然,就算赢了比赛他的处境也不见得会好转,可如果重赛再输了,他干脆找个老鼠洞藏进去,这辈子甭再出来丢人现眼了。
除了获胜,灰睛魔狼没有第二条路可走,那我呢?
即便输掉比赛,对我们也不会有太大影响,或许还会增加观众的同情分。但我并不打算将胜利拱手相让,重赛,我也一定要赢!
我们既然站起来了,就绝对不能再趴下;作为一支真正的魔砂战队,胜利是唯一的目标和追求;我已经将惠灵顿打翻在地,那就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问题是,怎么才能赢?实力差那么多,我所能依靠的只有我的头脑,必须想出别人做梦都想不到的鬼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