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一脸怔忪,皱眉道:“这有何用?”
王夫人不解,贾母那边,却是一向老谋深算,听了薛宝钗这番话,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沉吟着道:“你这计策倒是不错,将林丫头推出贾家,林丫头就成为朱家妇。到时候,北王爷倘若命人来探望,我们将林丫头已经嫁人之事如实相告。北王爷素来自矜身份,就算心中再同情林丫头,也绝不会去朱家追问,影响林丫头和他自己的声誉。退一步说,就算他心存疑惑,无奈大局已定,以林丫头已出嫁的身份,绝不可能再与北王爷相见,否则就不合规矩了。只要他们无法再见面,其他一切都好说,无论再生出什么枝节,我们也能遮掩过去。”
王夫人听了这话,立刻附和道:“老太太说的是,只要让林丫头尽快嫁出去,一切就好办了。”
贾母颔首,向宝钗道:“这两天劳烦你打点了,聘礼什么的,让朱老爷从简算了,尽快选个日子,将林丫头送到贾家的庄上,悄悄嫁过去,也就是了。”沉吟了片刻,又道:“还有一件事要嘱咐你,府里这些下人的嘴,一定要管住了,不然提前泄露机关,北王爷必定要过问。”
对贾母而言,最重要的,一直都是贾府的地位和宝玉。
黛玉是否会应允婚事,根本不在她考虑之列。
只因这些年她养尊处优,渐渐在贾府有了超然地位,凡是她决定的事情,旁人都是乖乖服从。在她看来,黛玉也应该如此。
宝钗心中暗喜,脸上却一片从容,恭敬应了下来,自去打点不提。
一日无话,等到了夜间,宝钗带着莺儿回到新房,紫鹃忙凑上来,笑盈盈地道:“二奶奶可回来了,每日打点府中诸事,真是辛苦了。”
自从来了这里,紫鹃的处境万般艰难,想呆在宝玉身边的愿望是实现了,但连日来,上有薛宝钗冷眼相对,旁有袭人针锋相对,又有不少倾慕宝玉的丫鬟一直在虎视眈眈,几重压力,让紫鹃几乎喘不过气来。
偏偏她自身的容貌只是中上,赶不上薛宝钗的娇如牡丹,及不上袭人的温柔和顺。
自然的,在素来多情的宝玉心中,紫鹃虽然略有地位,却远远及不上薛宝钗和袭人,甚至连秋纹麝月等人,也是无法并肩的。
只是十几天而已,紫鹃却有度日如年之感,但因已经再无退路,只能忍受着委屈,厚着脸皮讨好薛宝钗,指望能得薛宝钗欢心,给自己谋个姨娘的身份。
只是,薛宝钗虽喜欢人承奉,但紫鹃到底曾经是黛玉的丫鬟,以宝钗厌恶黛玉的心态,对紫鹃哪里喜欢得起来?
所以一直以来,紫鹃都是热脸贴冷屁股,自讨没趣。但是因人在屋檐下,纵然无法得到宝钗的青眼,也只能硬着头皮,无可奈何坚持下来了。
今日薛宝钗也没有好脸色,“唔”了一声,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紫鹃讨了个没趣,心里有些尴尬,却依旧维持着一脸笑容,恭顺地道:“宝二爷在书房呢,袭人姐姐在那里伺候,二奶奶可要去瞧一瞧?”
薛宝钗坐在窗下,合上眼不发一言,莺儿察言观色,忙道:“姑娘有些累了,紫鹃你且出去吧,我伺候就行了。”
紫鹃无法,只得应了一声,向宝钗深深一福,方转身离开。
待出了屋子,紫鹃想起入夜时厨房打发人来说,今天熬了鸡汤,紫鹃伺候了十几天,处处留意,已经将薛宝钗的饮食习惯大致摸清了,知道宝钗最爱这个汤,不如回头问问,也许会讨得宝钗欢喜也说不定。
哪知走近了,屋内传来喁喁的说话声,却是莺儿的声音:“姑娘今日可算称心如意了,老太太亲口发话,林姑娘出嫁,只在这几日了。”
紫鹃吃了一惊,便没有敲门,只悄悄蹲下身子,在外面凝神静听。
薛宝钗的语气不高,却有着掩饰不住的得意:“姓林的一向眼高于顶,总是清高自许,似乎瞧不起我商贾出身一般。哼,如今我成了官家夫人,她自己反而要当商人妇,而且还是续弦,既要照顾原配留下来的两个儿子,还要跟好几个小妾斗法,真真大快人心。”停了一停,接着道:“老太太竟然说,只求姓林的早日出嫁,聘礼可以从简。我才不会依呢,明儿个就打发媒婆去说,让朱老爷备三万两银票送过来,反正他多的是钱,不要白不要。”
莺儿附和道:“姑娘发话,朱老爷一定不会违逆,毕竟他年纪在那里,家世在那里,如今娶续弦,能得个十五六岁的娇娘子,又能跟赫赫有名的贾府攀亲,岂会舍不得区区三万两银子?”
薛宝钗哈哈笑了两声,显得高兴至极,再开口时,声音却有些不虞:“别的都好说,我只担心姓林的知道了这件事,多半不肯应允。”
莺儿道:“这却是姑娘多虑了,林姑娘寄人篱下,凡事都做不得主,就算再不情愿,也没法子改变什么。哼,难道她还能寻死不成?”
薛宝钗声音淡淡:“退无可退,以死抗争,她是做得出来的。”
沉默了须臾,旋即又道:“其实仔细想来,倒也无所谓,我先将这事情瞒着,等到朱家花轿临门,姓林的不起歪心思,大家圆满收场;倘若她真寻死了,那就将她的尸体塞进花轿,让朱家抬回去。反正朱家只是商户,料他们也不敢与贾府作对。”
莺儿听了这番话,没有言语,多半是被薛宝钗深沉的心计吓到了,过了半日才道:“姑娘所想甚是,但倘若林姑娘真死了,北王爷那边听到风声,只怕不会置之不理。”
薛宝钗冷笑道:“蠢丫头,北王爷是何等聪明的人物,怎么会为了一个死人,跟我们过不去?更何况,人都不在了,死无对证,自然所有事情都是我们说了算。”
莺儿听了这话,忙道:“姑娘就是姑娘,见识非奴婢可能及。”
紫鹃听到这里,虽然还想知道下文,但担心被屋内的主仆发现,便小心翼翼猫着身子,轻手轻脚回了自己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