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试,拆开两字来看就是盛宴和比试的意思。
“自浮楚皇族楚氏名噪中原,族中私立有一条例:盛宴为试,取材之高能者而任之大任也。自楚氏第十六代家主称帝,宴试渐化为禁军选拔之试。仅取世家子弟,以为帝用。——引自《符字·古制》”
符字中的记录极为简短,却也是道明了宴试的出处和变化。现在我们详细一点再说一次:宴试,就是为了选拔浮楚第一军队帝军,还有一种说法是御前禁卫军的高层成员——宴试的魁主有权直接进入御前禁卫军,并且第一个职位就是分卫长。分卫长是仅次于总卫长的职位,分别管理各个支部成员。如果不愿意加入御前禁卫军,则可以觐见皇帝,求取奖赏。这个奖赏只要不是离谱到篡位夺权,皇帝一般都会满足你。你是想封侯将相还是万贯千金,皇帝都会尽量满足你。
而御前禁卫军就是皇宫中负责保护皇族的一支铁军,士兵选自五湖四海,对于一般百姓台阶高得只能仰视;而对于世家子弟,虽然确实有所放松,却也不是凡夫俗子可以轻易进入的。
御前禁卫军的待遇是天下军队之总可谓最好的,军饷是最高的,训练场地是最完备的,吃穿全部由皇族负责。待遇好进入难也算是抵消了一些,可参加层层选拔进入御前禁卫军的一般不会是穷苦之家——有那种本事,除了没长大脑一般不会愁钱。那每年那么多人挤破头也要进入御前禁卫军是为了什么呢?问题就在这里了,御前禁卫军的成员在进入之后三年,都要上一次前线,经历生死搏斗之后,活着的就回来,受到优待;死了的,只能黄沙埋骨,无法求反。
以性命为赌注的决定,若是想要前程似锦,就要在别人杀了你之前把刀子剜进他的胸口,狠狠地,就这样。
“弈王诶,这是到哪里啊?”洺悕压低了身子,问着轮椅上的气定神闲的楚宸枋。正在推动轮椅的百里轩也听到了这句话,挑眉笑道:“怎么,怕了?”洺悕支起了身子,白了百里轩一眼:“这是有警惕心,要不然他们把你卖了你还不知道。”百里轩闻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在想些什么?浮楚都是楚氏的,买了几个世家子弟能值多少钱?”
“说起钱,你是什么时候给啊?”洺悕仿佛想起了什么,从腰间拿出了一块玉佩,在百里轩和楚宸枋的眼前晃了晃——就是百里轩那块被洺悕要去的血蓝水苍玉。百里轩见到那块熟悉的玉佩被生生噎了一下:虽然早就见识了洺悕的胆子之大,但看到她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把血蓝水苍玉拿出来炫耀···好吧百里轩承认自己还真是没有洺悕心理素质好。
“自找祸端。”楚宸枋坐在轮椅上冷冷地开口道——这丫头怎么还是这么不顾后果?
“欠债还钱也是天经地义的。”洺悕振振有词地说道,丝毫没有脸红的迹象,说完还小心地把血蓝水苍玉收了起来。“有的时候挺怀疑你是不是个女孩子。”百里轩无奈地笑道。“你终于说道我心里去了。”洺悕冷笑,淡声回复。
“到了。”楚宸枋清冷的声音总能在适当的时候适当地响起,总的来说就是及时雨宋江在世。洺悕转过了头打量着周围,点头算是赞赏了一句:“不错,阵势很足。”宴试试场是个类似于罗马竞技场的地方,地方大是不必说的了,中间是个古色古香的擂台,和百里家狐莲训练成里面那个差不多,但还是大了不只一个尺码——听说有群殴那种的比试,不大一点你说说怎么成?
四周是整齐的坐席,分成了不同的规格,世家和皇族是分开了的,现在已经有了不少的老爷夫人小姐少爷落座;还有一部分空地是用来骑射类比试的,有箭靶弓箭和马;仆从还真是不少,皇族楚氏果然就是有钱啊,百里轩真是说对了。
“分道扬镳了?”百里轩玩笑道,略远处已经有专门的仆从来迎接弈王了,百里族的位置也不是与皇族相邻的。“很快就会再见。走着瞧。”楚宸枋也没有很拘束,笑道。“谁想瞧你。”洺悕表示自己很是不屑一顾。“九妹,你看看人家闺秀,对弈王都是芳心倾尽,盼他回眸一顾;而你就站在弈王面前,却还是不屑一顾,让宸枋很丢面子。”百里轩意味不明地说道,不知是对楚宸枋还是洺悕。
“我不在乎。”“本王不在乎。”异口同声。诧异对望。冷哼一声。挥袖而去。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两个人真不是一般的有默契。百里轩哭笑不得地看着互相置气的两人,一个被推走了,一个阔步而去,想真是一对欢喜冤家。而冤家嘛,这路一向是很窄的,你说是不是?百里轩摇了摇头,微笑着随着洺悕离去的脚步走向了百里族的坐席。
被推走的楚宸枋被身后的人推着走了几步,犹豫了一下,还是回过了头去,寻找着那个瘦弱却挺拔的身影。那个小小的身影已经落座,百里轩也是漫步轻摇地走到了坐席旁边,不知在和那小丫头说些什么。然后,女孩似乎被惊了一下,猛地回过头去,看见了什么人,百里轩也是一副惊讶的样子。楚宸枋皱了皱眉,把头偏了偏,希望能够看清他们身后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什么引起这般反应——百里朽儿就算了,而百里轩怎么会如此失态?
刚偏了一些,却被身后退自己的仆从深蓝色的衣襟挡住了视线,楚宸枋不悦,抬起头来想斥责这位不知好歹的奴才。
世界上有很多意外的你知道,比如明明在看戏,却莫名其妙的成了另外一场戏的演员。
“是···你?”楚宸枋突然有了瞠目结舌的感觉,眼前这根本就不是仆人,还比仆人高了不止一个档次那么简单。“那弈王殿下认为是谁呢?”唇角轻轻勾了起来,带着堪比楚宸枋的妖娆意味。
“你怎么来了?”楚宸枋毕竟是一代摄政王,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开口问道。‘仆从’沉默了一下,并没有回答。楚宸枋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挑衅地笑了起来半是玩笑道:“你不是···体弱多病么?”‘仆从’一听这话,原本平和的语调突然像是被楚宸枋气到了一样反骂道:“别和我提这个!还不是你们两兄弟想的好方法!?”
“为了保全你,做出如此牺牲,浮楚楚氏还不够仁至义尽么?”楚宸枋很是正经地反问道:“你自己清楚,你的血肉有多肥美。”“肥美你个头!”‘仆从’完全失了原本还保持了一下的贵族礼仪,开始出口成脏:“还仁至义尽,真是脸皮厚的可以!”楚宸枋想了一下,觉得自己和皇兄确实是有那么一点点理亏,放松了口风:“作为皇族,这样不好吧?”
“不好意思,你们逼的。”‘仆从’没好气地说道:“礼仪什么的早就不存在我的文书里了。”“本王不是说这个。”楚宸枋耐心的解释着:“本王是说,你溜出来的问题。”此话一出,‘仆从’登时就被噎住了——因为他确实是偷偷出来的,一字不假。
楚宸枋似乎很是满意‘仆从’的反应,点了点头继续道:“其实你大可以光明正大地出来,只要你愿意。”楚宸枋是在提示‘仆从’,今年宴试你也被邀请了哦没看到请柬吧笨蛋。‘仆从’翻了个白眼过去嘴硬道:“微服出巡!谁像你们楚氏那么张扬!”“不是张扬,是威严。”楚宸枋没有再针锐出言,反而对‘仆从’的所言产生了怀疑——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可又说不出是哪里:“你是怎么回事?”楚宸枋开口问道,有几分疑惑。
‘仆从’笑容愈发灿烂,让人察觉出几分被算计的感觉。“上官玥钦,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楚宸枋觉得事有蹊跷,干脆直接厉声逼问。被称为上官玥钦的男子依然是笑而不语,反而让楚宸枋越发觉得不安了。“不用担心,我不会谋权也不会餐位。”上官玥钦微笑着,俊美的面容与楚宸枋不相上下。“那你想干什么?”楚宸枋不解——除了谋权篡位还有什么事情要对他做什么么?
“我只是很好奇啊。”上官玥钦语气轻松,将楚宸枋转了个方向正对武场。“什么事情让你感兴趣?”楚宸枋问道。上官玥钦走到了楚宸枋的面前,修长的食指在一旁的茶点桌子上敲了敲,俯下了身体诡秘一笑:“你未来的皇妃。”
一语点醒梦中人。楚宸枋发现,自己在这个位置想要看到百里朽儿,那可不是一般地有难度。反应自己被耍了之后,楚宸枋气得七窍生烟:“上官玥钦!”“哎,我在呢。”上官玥钦没个正经的样子,转过了身去:“现在要走了,要去会会未来的···弈王皇妃?”上官玥钦嬉笑着,吊儿郎当。
“你到底是何居心!”楚宸枋大概是被气得有点糊涂了,说话开始变得很有古风。上官玥钦停步,却并没有回头:“不想干什么,也懒得干什么。”说完这里,上官玥钦一顿,转过身来给了楚宸枋一个促狭的笑容:“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和你抢。有道是天下何处无芳草,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呢?弈王殿下放心,我上官玥钦可舍不得放弃一片树林!哈哈···”言罢,大笑着渐渐离去。
看着上官玥钦的背影,楚宸枋有种五味陈杂的感觉。他今年十九岁,九岁当上了摄政王,十年政坛周游至于到了为数不多的几个对手——第一个,皇帝楚镜言;第二个阿沙南一族族长,亦是南王阿沙南穆;第三个,就是这看起来不问世事的瑾徽王,上官玥钦。他的心思之缜密,让楚宸枋无言以对,由衷赞叹。
有着这样才华的人,就这样甘心埋没自己,一生只做个异姓王么?楚宸枋不信,自从结识上官玥钦的那一天起就绝不相信。若真是为帝王,就算被自己的百姓抛弃,被世人所唾弃,也会举起战旗,用最辉煌的方式重回故土,宣告胜利。
楚宸枋是这种人。并且他相信,上官玥钦也是这种人。
而且他闲王的身份可以做很多南王甚至他楚宸枋都做不到的事情,楚宸枋只希望他是真的与世无争,他若是也想要一份天下的话,可能是个比南王还要危险难对付的角色。
楚宸枋深深叹了一口气,苦笑着望向天空:这场宴试,注定不会顺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