洺悕本就杂乱不清的思绪被一刀斩断,她迅速的转过了头,只是墨瞳之中不是警惕和锋芒,而是如雾色浅浅的迷茫。
甚至做好了被攻击准备的楚宸枋被这情景一下子搞愣了。
两人离得很近,洺悕的鼻尖与宸枋的下巴连一寸之隔都没到。一个白衣如雪,一个黑袍似夜,就这样矛盾别扭而又绝美艳丽地纠缠在了一起。洺悕的身躯在与楚宸枋的对比之下瘦弱得几乎只剩了一把骨头,而且,怕是就算楚宸枋把骨架挖出来和她比,也会大上许多的吧?
洺悕的眼里雾蒙蒙地,好像要哭出来一样,可眼中深深藏着的凛冽,又那般完美地将这份情绪掩盖了过去。
天衣也不一定无缝,更何况洺悕现在勉强只是个小丫头。
洺悕是何方人物,穿过来的娃娃哪个不要心理防线强大一些?不强大的话还没开始赚钱泡美男夺天下的旅途呢就客死他乡了。
洺悕依稀记得,在开始特工组织训练的时候户教官怀孕七个月的老婆腆着肚子给他们上了一节心理课。课上她说千万不要向项羽看齐,那家伙明摆就是心理简单四肢发达,被几支要死要活的歌逼得要死要活,没志气;看看人家勾践,国都灭的差不多了还有信心东山再起,拼的是甚?心理承受力啊!所以别听组织里那帮混搭瞎扯,活着什么都有可能,死了才是逃避,别还指着我们还给你个烈士名称,国家看不起你,我们也是。
就在这个时候,户夫人口中的‘混蛋’——特工组织教官就站在她的旁边,脸色黑得不像样,却不敢说什么——户夫人是洺曦妈妈同一届的战友,据说曾经N次单枪匹马从A国军事中心三十几层包围圈里逃出来,回回都很**很**地搂着一柄AK47在直升飞机上对着那群守卫大使一通国骂,恨得守卫总长六十几岁退休的时候跑到组织赖着,指名要她滚过来。
当然,户夫人去见他了,但是淡淡留下一句话就走了——老不休,早死早超生,懂乎?简短的一句话扎扎实实惊倒了一片人,户教官也是那个时候拜倒在了户夫人的战斗服之下,从此就没站起来过。
户夫人顿了顿,虽然如此,也禁止背叛。无论对方拿什么威胁你也不能背叛你的战友。如果你背叛了,你是不会死在敌人手里,我可以拿我肚子里的孩子保证绝对不会。因为,组织会竭尽一切找到与你同届的所有没死的特工,灭了你没商量。
户夫人说,进了这里,有一个词语你必须可以轻易用任何语言书写,那就是忠诚。
洺悕在那个时候就学会了,她不是为自己活着,而是为那些与自己并肩的人活着。为这个,她就算死,也绝对绝对不能死。
恩恩,好像扯得太远了,现在回到洺悕和楚宸枋的身上来好了。
“见过弈王爷。”洺悕蛇一样从那个像拥抱又不像拥抱的位置滑了出来,站在了楚宸枋的左侧,略垂头。
楚宸枋表情并没有多大起伏,只是扫了一眼洺悕道:“不必多礼,坐下吧。”
洺悕有些疑虑,却还是乖乖的坐在了楚宸枋的对面。
两人就如此静坐了一会儿,洺悕略低着头,将楚宸枋恰到好处地推到了视线之外。站在门口的随行侍卫似乎有些好奇地向里张望了一下,看到了楚宸枋似笑非笑的表情之后迅速缩了回去。
洺悕皱眉,唇角却弯了起来。她摇了摇头,心中安定了下来——该来的终究会来,与其抱怨命运多折还不如选择一下到底是顺应天命还是逆天而行来得爽快了许多——楚洺悕啊楚洺悕,你何时竟然变得这么像一个良家女子了呢?真是一没人管教就变得不像话了。
“不知王爷此番前来是有何事呢?”洺悕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用煞是悠闲的表情问道。
“看本王的准···”楚宸枋说到一半,突然停止,沉稳的语调略扬了起来,带着星点戏谑:“准娈童。”
洺悕一愣,心中毅然将楚宸枋过肩摔了一千遍啊一千遍——你你你你你个混蛋要不要脸啊!你还娈童,娈你家的童!卑鄙无耻下流,你对不起人民对不起百姓对不起乡亲父老对不起朗朗青天!
洺悕的脸色像那雨天之后的彩虹一般绚丽多彩。终于,在楚宸枋毫不忌讳的打量之下,脸色阴沉地将杯子砸在了石桌之上,起身:“伤口不处理会发炎,王爷可否暂且容在下退下处理?”洺悕将每个字都咬的无比清楚,仿佛要生吞了这个人一般。
楚宸枋也没有什么恼怒的意思,只是伸出右手向身后打了一个简单的手势,院落前的随行侍卫里就走出了一人站在轮椅后。
“本王心疼朽儿,自是要去看看了。”楚宸枋眉梢一挑,说得不是一般的理所当然,至少也是二般的理所当然。
“百里朽自知内室小,怎可让王爷屈尊。”洺悕觉得和这个人相处真的是需要极强的忍耐力。说到忍耐力,她很自然的就想起了曾被誉为‘能不动枪说死敌人’的同寝战友兼死党夏埃尔。
那家伙是所有这一届特工之中语言学最好的,她能把一句话用七八十来种语言说出来,只要你是地球人,就是土著人,她也有办法和你交流。听得懂也不是什么好事,要知道,唐僧那点功力和她差了可不止一个档次。和她在一起,千万不要让她开口,开口就封不住了。
据和夏埃尔搭档过的那位英裔华人所说,夏埃尔有一边和他说话一边解决二十几个军队叛徒并从头到尾都是看着他绝对目不斜视的赫赫战绩。户教官见识了一次之后,给夏埃尔一个相当有高度的评价:
这丫头,绝对不是凡物。
想着想着洺悕就不自觉的笑了起来,也就顺其自然的点了头,顺其自然的···引狼入室。
之后很久,回忆起这一天,洺悕都会感慨:若是那天我没让你进去,而是把你拒之门外,这一切都会改变吧?
可惜是,木已成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