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悠忘不了自己经历了怎样一个惊心动魄的晚上。
卿君来刺杀百里睿是提前知会于她的,梨悠坚信被誉为第一杀手的卿君,会拿一个退下沙场的将军没办法。
事实证明她错了。百里睿几十年来的戎马生活铸就了,他铁一样的意志和武功。
卿君并没有落于下风,只是兵刃相接的声音引来了家丁,莽撞之中,梨悠竟然不顾暴露的危险出了手。她隐藏在百里府九年,几乎赢得了所有人的信任,站在百里家相当于管家的位置,却甘愿为了卿君,惘然一切。
她不想他死,也不能让他死。
明明是好心,却害了卿君。两个人都没有料到百里睿还有七笉草,梨悠从来不知道偌大百里府有七笉草这种东西。果然,百里睿不信自己,警惕着自己。
卿君中了毒,她受重伤。为了避免引起家丁注意,卿君与梨悠分开逃走。梨悠依仗着自己在百里家的威信,装成了有贼人入侵自己被打伤的样子逃过了一劫。待家丁稀散而去,梨悠才匆匆向卿君走的地方追了过去。
然后,她在那个大闹了旬试的九公子那里见到了卿君。
然后,她就晕了过去。
睡梦之中自己似乎总是嗅到一股芙蕖的淡雅香味,不浓不腻,清逸如烟地缭绕着。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到了娘,梦到了梨韵姑姑,梦到了小小姐,梦到了卿君,梦到了流斯云坊的人们。
那是个很甜的梦,却也让人苦到了心里。
这人啊,最痛苦的不是没有得到,而是得到了,又失去。那种酸涩的味道,可以徘徊一辈子。
“疼又怎么样,疼不也要拼命地活下去,让伤你的人千倍万倍地还回来。千倍,万倍。”好听的声音字句清晰地咬着恨意,最后四个字被放慢了声音,刻骨铭心的印在脑海中。
梨悠昏昏沉沉地醒了过来,左手的伤口也猛地疼了起来。
“你讲的故事很有趣。”那个声音又传了过来,梨悠警惕的抬起了头,一个清秀异常的白衣少年坐在对面,脸上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
“只可惜,断断续续地听不太明白。”少年似是无意的笑了一下。
青夕小筑。
“小悠?”洺悕坐在窗户上,背对着室内淡然说道。
“正是奴婢。”梨悠的伤很严重,连站着都极为勉强,可洺悕却仿佛没有看见一般不闻不问。梨悠咬了咬下唇,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双方疼痛的冲突似乎让她麻木了些。
梨悠冲着洺悕盈盈跪下,低垂着眉眼:“昨日···昨日奴婢遭刺客袭击,导致受伤,一时乱了手脚。若有冒犯公子之处,还望公子海涵。”梨悠也不抬头,就这样跪在那里,沉默。
“你倒也善解人意,知道我不愿做这百里家九少爷,称我公子。”洺悕语带戏谑地说道,跳下了窗户走到了梨悠的面前,漫不经心地说道:“可就算如此也没意义,这死身体里就是流着百里家的血液。”
白色的衣摆旋了一下,洺悕站在窗前负手而立。
“你杀不了我。”洺悕的声音很是平静,仿佛只是在与朋友聊天一般地随意。只是淡然之中,那杀机浅浅。
“所以?”梨悠抬起了头,琥珀色瞳孔里的高傲锋芒毕露。
“所以。”洺悕并不回答,只是将梨悠的话重复了一遍,墨色的瞳孔凝望着院落中的花苗,不起一丝波澜。梨悠心下一惊,不安缭绕心头。
“你可以自以为是地相信,我不会拿你怎么样。”洺悕转过了身来,无奈的摊了摊手:“也确实如此,但是···”洺悕轻松的神色收、敛了起来:“我可以昨天晚上的那个人,死得不留一丝痕迹。”少年的唇角轻松地勾了起来,面容平静。
梨悠一颤,眼里的高傲渐渐变得有些浑浊。
“很重要,”洺悕站在了梨悠面前,细长的手指挑起了她的下巴,语调低沉诱惑:“很重要很重要,恩?”
“他的死活与我何干?”梨悠依然嘴硬,气息却乱了起来。
“哦。”洺悕收回了手,淡淡应了一声再次转向窗台,若有所悟的样子。梨悠心下顿时一松——原来涉世未深,刚才的冷静沉稳大都是装出来的吧?庆幸之际,也有几分遗憾淡淡缭绕心头。
“丫头。”洺悕的声音有抑制不住的笑意倾泻而出。转身,笑语盈盈:
“你说你冒死寻来,又叫了一个晚上的人与你无干?你比我幽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