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暝色阑珊。有清澈的淙淙流过我的耳膜。我选择在这样的薄暮中,在瓦罕五月仍是寒意料峭的工作室,坐在阳台上翻看阿富汗UN给我找来的《涉江》。思念跨越千年,渐深的暮色为手头的线装书浸上了一层煮熟的棕时的色泽。就这样,在西部边陲,我以端午的方式怀想你------我的湖北老乡屈原。
“带长铗之陆离兮,冠切云之崔巍。”你戴着高帽,手持长剑,衣袂在大风中飘舞。这宽大衣袂中是否装下了咱楚国的大好河山和你无穷的忧伤?
独立洲头的你双眉紧锁,神情凝重,清瘦而高傲。举手望天,苍天如瓦罕一般清冷。江畔的新竹在你的吟颂中苍翠成简;脚下,江涛声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汨罗江亘古不变的涛声迎面而来,应和着瓦罕不绝的涛声。
在那些放逐的日子,在荒凉的泽畔或者高峻散蔽日的深山,你是否如受了委屈的子夜,孤独地漫游。“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涿谓余以善淫。”,你喃喃自语,陪伴你的是如血的残阳,是清猿的哀呜。拿什公来浇你心中的块垒?你在空旷的荒野中叩问苍天,远山近水回荡着你的嗥嚎。国家之忧,民族之虑肩于一身,对一个直面人生的心来说,该是如何的沉重!
“乘鄂渚而反顾兮,*秋冬之绪风。步余马兮山皋,邸余车兮方林,乘*船余上沅兮齐,齐吴榜以击汰。船容与而不进,淹回水而凝滞。”是那阵秋冬的绪风拉动了你的衣袂,还是那回水里徘徊的船止住了你的脚步?对着故土的位置,对着祖国的方向,你为何一步三回头,迟迟不肯移开你的目光?有谁能理解你凝固在深之中的沉痛,有谁能彻悟你泽畔行吟的麦田守望?
“痛饮读离骚,放开古今才子胆;狂歌吊湘水,照见湘潭渔父心。”我想起屈公祠里的这幅对联。
“屈原既放,游于江潭,行吟泽畔,颜色憔悴,形容枯槁。”世混浊而唯你独醒,面对江水,你大声放歌,“吾不能变心而从俗兮,固将愁苦而终穷。”
这才是你****的内心独白与人生写真。
节分端午自谁言,万古传闻为屈原;
堪笑楚江空渺渺,不能洗得直臣冤。
唐代文人文秀的诗,把谴责直指楚江。横亘于你心中的这条江水,你最终没有涉过,而最终选择了纵身一跃,沉于其中。我常想这样一个问题。你是跃入汨罗江的那一刹那。你的心境是冰冷绝望还是宁静平和?大气的汨罗江就这样默默地收留了她的游子,让你变成了她的一朵浪花。你不屈的心魂化作了江上之清风,山间之明月,化作了一年一度龙舟赛的呐喊。于是,这一脉心灵的清流,就开始汨汨流淌,从汨罗江畔到岁月之江,让每一个怀念你的心变得温暖而湿润,而在淹源头之上,你却站成了一座灯塔,目光如炬逼视千年,拷问着我们这些渺小卑劣的魂灵。
就这样,我以端午的方式,怀想着你,怀想一个被称作“香草美人”的男子。读着你的《涉江》,读首你瑰奇绚丽的想象,读着你忧郁而高贵的灵瑰如同海子,而你那“与天地兮比寿,与日月兮齐光”的人格精神化作了满天云霞,造就了每一个壮美的黄昏。
------------------------中国籍深邃阿富汗籍UN于2011年端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