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7、在配电室里当“员外”
家良在输变电小组工作了一段时期,虽然辛苦,但还算顺利。可是不久,在一次厂区换灯泡时,因为起路不在,叫另一个外线电工扶梯子,这人没有很好地照应家良,在他上梯时,找别人聊天去了,上好灯泡下来时没有人抚着,由于梯脚打滑,他从五米米高的电梯子上摔了下来,断了三根肋骨,把肝脏也摔破了两公分。当时痛得他在地上打滚,幸好当时在一旁在仓库领材料的一个车间主任及时看到他,把他救上小吉普车上。然后再叫厂里去市里买菜的菜车,顺路带到三十里外的一个野战医院里。在路上随着卡车在高低不平的石子路上颠簸,断肋触到他的腹腔,痛得他黄汗直淋。住院治疗了一个月后足足休养了三个月。伤愈后,不能再做攀高爬杆的外线工作了,他要求让他到总配电室当值班电工吧。车间领导看年纪也大了,又因高空坠落受过重伤,就同意他的要求。供电作业组长,就家良就推荐吴起路来接任。这样高配电室有些什么急难的故障也好叫得应一些。
这时小郑见师傅来顶替她的岗位,就调离到县里的供销社去工作了。
现在包家良就当一个高配值班电工。这个工作是轻松的,但也是寂寞的。每天只要在高压配里室里每小时抄一次电压表、电流表、有功功率表、无功功率表、以及一周巡视一下各变电所的变压器和厂区高压线路就行了。但是责任是重大的,如果在停送电时,或者在外线检修时,上下没有联络好,不注意安全,就会发生重大的人身设备事故。包家良兢兢业业认认真真在这个岗位工作。在这个高压配电室里工作了八年,从未发生过人身设备事故。
来到总配电室后,他见门窗朽坏,墙壁上泥灰剥落,周围堆满了供应科的钢材木头,杂草丛生,来厂区装运东西的汽车、叉车甚至生产队里的老牛(因为里面还有当地生产队里的几十亩水稻田,)在那里横闯直撞,很不安全。他来了之后,就与基建科联系,征得基建科长的同意,他叫来了驻厂的工程队,请他们拉来砖头,泥灰,重新修理了墙壁和室内的门窗。并在配电室四周打起了两米高的花格墙。再在里面种上了桂花、茶花、月季花和冬青等到各种花木,俨然成了一个小花园。
每当春暖花开阳光明媚的日子,包家良在按规定抄好了电表的时候,就来到配电室外面的小花园里,侍弄侍弄园里的一些花草树木,有时也在园西种上一些瓜果蔬菜。以供家里食用。有时起路和其他外线工们干完了活,路过配电室时顺道也到配电室来坐坐,他们见昔日乱七八糟的高压配电室,如今被包家良整理得花木葱茏,环境优雅,包家良坐在里面的配电室里看书学习,赏花除草,开玩笑地对家良说:“师傅,你把配电室弄得这么舒服,你在这里值班不像是个工人,倒像个员外了,好舒服呀!”每当此时包家良只对他们笑笑说:
“员外?是呀,我现在是成了员外了。”
包家良听了无限感慨地想:“当年我骑着自行车整天在全厂各个角落转,那个车间没有我的足迹?那一条线路没有我的汗水?一天到晚有多少人找我,问这问那,与我联系工作,经我手下安装了上万米电线电缆,上千台电气设备,如今却落得个当年只一个女同志管的小角落里的配电室,成了一个与人隔绝的“员外”——电工班的编外人员了。
这期间动力科的科长换了一任又一任,那个权欲极强的胡明达调走后就提了一个原来的动力科里的描图员当科长。描图员不懂得技术,瞎指挥,烧了变压器等设备,常挨书记厂长批,感到太吃力,不久自己要求调到废品科去当科长。这以后又调个老会计来动力科科长。老会计退休了,又换了个木匠来当科长。木匠调走了又换了个泥工来当科长。泥工调走又换了个翻沙工来当科长。宁可用全本外行,对业务一窍不通的,就是再不用包家良。
人们也许会说,你瞎说,泥工木工怎么能当动力科长?当然他们在别的车间时也当过泥工班长和木工班长一类的职务,业务不对口没有关系,只要能听话就行。这就是当时气候下中国人用人的方法。宁用听话的没有用的人,就是不用爱提一些意见的有技术的人。这样的用人这样的管理能把企业搞好嘛?这就可想而知了。
由于当动力科长的都不懂电气,因此没有事时没有事,一旦出故障就常常弄得手忙脚乱。尽管包家良已经靠边边在配电定当个值班电工不管科里的事了,可是包家良这个人却不会幸灾乐祸,有时看不过去了,还向他们献计献策,说高压线应该去巡查了,变配电所应该打耐压做预防性试验了,那台变压器声音异常温度过高要检修了,甚至一条一条地对输变电提了许多合理化建议。眼着这些只知使用不知维修,只知头不痛救头脚痛救脚,实在太被动了,因此那些木匠泥水出身的科长们看包家良这样诚恳,也感激地说:“包师傅你的意见真好!我是会外行,以后还请你多多关照!”甚至说“包师傅你是我们厂里电气的一本活线路图,活技术档案。你的建议真是及时极了。”但却没有人再起用他。他始终蹲在配电室里当个值班电工。他也乐得地那里逍遥自在地在这个安静的高配值班室里过他的寂寞而平静的日子。
星转斗移,几度沧桑,祖国迎来了科学技术的春天,那些只懂政治不懂技术不熟悉生产的领导逐渐换掉了,有的年纪也大了,一个个离退休了。一批批朝气蓬勃的懂技术懂管理的科技人员代替了他们。
东海机械厂庞天法调离后,由一个机械工程师出身的车间主任当了这个厂的厂长。新厂长上任后,任命了许多科技术人员和和懂技术懂管理的老工人来充当各车间科室的主任、科长。但是动力车间的却没有理想的人选。这位新厂长想到当年和他在一起当过中层干部的包家良,想重新起用叫他来当动力科长,可是一翻档案,他没有学历,年龄也快五十岁了,只好遗憾地作罢。只好仍让他蹲在配电室里当配电工。而他的夫人雪梅,此时早已晋升为主治医生,并任命为厂医务室主任。
当此时节,包家良对雪梅说:“真没有料到,我如今会弄得这样的狼狈,如今我身份地位都不如你了,你没有感到嫁给我这个工人后悔吗?”
可是雪梅却对他说:“做个工人有什么狼狈的,不是一样在厂里工作嘛?当干部当不好也不记得对国家有贡献。我有什么,还不如和从前一样,再说我今天当了的医生还不如你过去帮助我读书读上去的,没有你的帮助我也不会有今天。”
家良非常感谢妻子,她的思想还像过那么些的白碧无瑕,在家庭里他总算还可以的。以后新来的一个搞技术出身的新主任知道包家良的底细,不论技术经验和管理都有一套,想叫他到车间去当个技术顾问,说“请他到厂里走一走看一看,给他们出出主意提提建议就行。”他也一一拒绝了,觉得名不正言不顺,不在其位就不谋其政了,没有什么意思。时致今天,老实的说,他大官当不来,小官也眼不开。觉得这种跑龙套的角色,还不如在配电室里安安静静的当他的“员外”来得清静自在。于是他在配电室里一张白纸用毛笔写了一副对联:
宁静以致用,
淡泊以明志。这是三国诸葛亮在南洋未致士时的座佑铭,家良在此借以自勉。
同时还抄写报表的小桌上,不知从什么地方抄一首打油诗来压在玻璃板下,道是:
“铁甲将军夜渡关,朝官上朝五更寒,山寺日高僧未起,原来名利不如闲。”
他已经将近知天命的年龄了,半世蹉跎,一事无成。到如今也不想再争什么了,图个清闲吧。他也不怨天也不忧人,命运曾给他许多机会,开头他也干得轰轰烈烈的,可是每次到后来却没有善终,成不得正果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觉得自己是一把扶不起来的梯子。能怪谁呢?谁也不能怪!只能怪他自己。怪自己的性格和脾气,怪自己没有出息,怪自己不争气。于是他就在每小时抄一次表后的大量空闲时间里,就从厂图书室借来各种书藉来读。他一生在鹭江市学电工时和这一段时间里,读的书最多了,在这些日子里让他把古今中外的一些文学名著都读了一遍。有空时间他就拿出来几十年前在鹭江写的旧稿子,修改修改他的小说。这也许正应证了:“文章憎命达”的那句话吧!说明他在事业上的不作为,而以后会在自己爱好的写作上有所一点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