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醒醒,醒醒。”
缱绻摇着二慈的身体,不停地呼唤着她。
“喂,醒醒啦,今天有乌鸡,炖了花菇的,刚从火上端下来的,伙夫死命追也没追上我,快闻闻!”
这灾荒时节,哪来的鸡汤,她了解二慈,食物是最好的闹钟。
二慈睁开惺忪双眼,缓缓扫看四周,丫头有,鸡汤无。
“你这样唬我,你知道的,我吃不到鸡,要吃人的。”
缱绻薄薄的两片嘴唇一撇。
“吃人怕什么,反正我又不是人。你瞧现在大街小巷满地都是人,个顶个的恶鬼投胎,你吃哪个都怕吃出一嘴细骨头,尝不到肉味的。”
说着,便扶了二慈起身。
一身穿了千年的墨绿色缎子套裙经久弥新,就像昨天刚扯了布料精心制作出来一般。
“主子,湿衣服脱了,我拿去那边树上晾干,总这么潮着不行。”
说着,她上手帮二慈脱衣服。
二慈纤纤素手一挥,自己三下五除二把周身脱了个精光。
她的玉体保持着下葬前的光洁饱满,二十岁是多么美好的年纪,有多少人渴望青春永驻,倒霉蛋二慈得此殊荣被活埋了。
一千零二十岁的她仍是夏花一般绚烂美丽。
“主子,现在清淀的人口已经达到十万有余了,你这样脱光不遮掩很快会被人看到的。”
缱绻向初出古墓的主子介绍着新时代的新气象。
“我当然知道,若不是有这么多人口,你怎么可能每天偷到那么多鸡回来,别以为我躲在地底下什么都不知道,掐指一算就八九不离十了,是不是。”
她疾步走到最近的一棵树边,将锦衣挂在树枝上。
“想必这衣服到现在也是时兴的,不过入乡随俗,一会到了街上要买些布料重新做些衣裳,这衣服再好看也像入殓的行头,是不是?”
缱绻道:“主子,现在老百姓吃饭都成了问题,没人做生意了,买布料怕要等到洪泄干净,日子重新过起来才行了。”
她顿一顿,又道:“况且,主子,当年你下葬时,被人下了咒,你见不得光的,现在夕阳西下,我们尚且可以在外面呆一呆,等天明鸡鸣后,还是要回到墓里才安全。”
二慈双手插在赤条条的腰上,美目圆睁。
“回到墓里?!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怎么会活得这么没骨气!”
“可是骨气不能挡太阳啊,我是可以在外面行走,可是小姐你见了太阳光必定会魂飞魄散的!”
她晓之以理。
“魂飞魄散也比宅在古墓里顿顿吃鸡好吧,你去瞧瞧我在墓里用鸡骨头磊的小东西们,桌椅板凳奴才丫鬟,样样齐全,我都磊出一座图华宫了!你知道我有多无聊!”
她蹲下身,嘤嘤哭了起来。“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让我走出这古墓吗!”
“方法是有的,主子,你我都知道做不到。”
她们四目相对,想到的是同一件东西,一颗万吨重的石头,它只有苹果大小,一千年来半毫厘的距离都不曾挪动过,这场猛兽洪水也不曾动它分毫。
“你在开玩笑吗,难道我要背着那万吨的怪石在太阳底下跑?神仙也做不到的!我该怎么办……”
她娇嗔起来,丁点不像一千零二十岁的人。
“主子,不如静候机会,老天既然让这场洪灾冲破了你的石棺,显然是天意,咱们不怕没有活在太阳底下那一天,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二慈心想,缱绻若不是给她陪了葬,在一千年前也会慢慢混成个女宰相的,机智勇敢沉着冷静集一身,可惜现在变成了一只黄鼠狼。
“嘘,主子,噤声,有人来了!”
两人小碎步移到了树下,极力遮掩,只见缱绻右手食指一挥,两人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几件华丽衣裳挂在树上。
“父亲,我们有衣服穿了!”
只见一个半大小子和壮年男子缓缓走来,半大小子赤着上身,男子也只用粗布裹成一条内裤遮羞。
二慈两人虽隐着身,却能真真看见眼前一切。
缱绻道:“这父子二人被洪水冲出来的时候连衣服都没穿。”
两人窃窃笑着。
男子掰下一根树枝,把二慈悬挂在高处的衣服摘了下来,给儿子穿上身。
二慈瞅着自己的衣服穿在半大小子身上,不禁笑出了声,仰天长笑。
父子俩闻声撒腿狂奔,小孩穿着大人衣服绊到脚,男子一把抄起儿子,夹在咯吱窝里便跑远了。
“主子,还是回墓里吧,衣服没了。”
“今天真的弄不到鸡了吗?”
二慈担心着自己的伙食,毕竟一天不吃鸡,她的肉身便会老化一截,这种可能性她并没有证实过,但缱绻的巫师父亲交代过,她便当真,毕竟她这样一个不人不鬼的东西活在世上,要谨言慎行,踏实吃鸡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