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惜月提出立佟佳骊华为西宫皇后之后，好几日白羽都显得心事重重，有时同他说话，他需要好半天才回应。我原以为他是因为政务繁忙累着的，可每每欢爱，他却总是不知疲倦般，一次比一次勇猛，直到我累得睡着，醒来时发现还依旧被他紧紧搂着，枕边人的眼眶深得触目惊心。我心疼极了，一直认为，阿羽是那站在高处俯览众生的谪仙，神圣高华、不沾人间烟火，只要动动手指，任何难题都无法牵绊他。
我告诉他，让他别再为立后之事烦恼。虽然许多年前，我就想告诉自己今生决不为妾，更不会与人共事一夫。父亲……哦不对，是养父，我的养父共有三房妻妾，正妻早逝，只剩两房小妾成日里斗来斗去，这数量对于家底殷实之家，并不算多，可是即便如此，府中大大小小的明争暗斗也足以令人厌恶。我不想重蹈两个姨娘的覆辙，也不想让自己变成连自己都讨厌的泼妇，在没有遇见白羽之前，我只想嫁给一个通晓事理为人正直的男子，平淡幸福地过日子。可是现在，我不想这么自私，阿羽是我所爱之人，我宁愿让自己受委屈，也不但让他继续折磨自己。
我告诉他，只要能在他身边，只要知道他爱的是我，我愿意与佟佳骊华平起平坐，甚至不当皇后，可是他依旧郁郁寡欢，看着我的眼神极其复杂，似眷恋，似担忧，又似歉疚。
那时我想不通是怎么回事，只与他独处时便把自己送至他怀里，与他一遍遍地耳鬓厮磨，用自己的体温来安慰他。可是我发现，真正需要安慰的人，其实是我自己。
“贵妃娘娘接旨——朕悉得贵妃夏氏心胸狭窄、为人善嫉，欲独占于朕，且企图以毒饼谋害玄武国长公主，欲毁两国之邦交，罪证确凿。今免去夏氏贵妃之位，贬为庶人，责令即日前往净宁庵修行，钦此——”
我接了圣旨，半天说不出话。这事儿真有喜感！唱大戏似的。让我想想什么时候给佟佳送毒饼来着？哦，是今早，凝香提了个食盒，说要代我给佟佳骊华送去表示友好，那时我刚睡醒，忘了自己怎么回答了，大概是没反对。也怪我糊涂，凝香这丫头是太后送来的，这么明显的动作没提防，我活该！只是没想到啊！这么快就罪证确凿了！
“黄丫儿。”
“在。”
“皇上呢？”
“皇上在处理政务。皇上说，让您不必见他，圣旨是他亲笔所拟，您无需置疑。他会给佟佳骊华最好的，所以，请您立即遵旨行事。”
“是吗……”他不信我，不要我，不爱我了？还要我出家为尼？原来我和他之间的情，一直以来都是我自作多情，所以不堪一击？我不相信这是事实。可是我又能相信什么呢？他说要给佟佳骊华最好的，所以即便我不求成为他的唯一，不求那一人之下的凤位，更不曾强求他许我什么，即便如此，他也不想让我留在他身边与佟佳分享他的爱。我早该想到了，在他心里，我的分量从来都不及佟佳吧？所以，我再一次成了他的选择丢弃的对象。我闭上眼睛，任两行眼泪无声滑落，“你出去吧！我想静一静。”
“是。不过……您请抓紧时间，皇上说，出宫宜早……”
“……明白了。”
黄丫儿点点头，面无表情地出去，关门之前，我看见两个陌生的侍卫在门口把守。我苦涩一笑，这个阵势，是防备我会逃跑吗？
可是，我的确是打算逃走。小虾米我做人做到这份上虽然失败的，却不是傻子。人一旦动了情，就容易变得卑微。现在，我想给自己留一点尊严。不能让他爱一世，至少能让他念想一时。
“汤莬，你刚才说要带我走，还算数吗？”我走到屏风后，与汤莬对视。那道圣旨来临之前，他就在我房里，他说，如果白羽娶了佟佳骊华，辜负了我，他会不惜一切将我从白羽身边带走。
他静静注视着我，眉毛微微蹙着，良久，抬手轻轻触了触我的脸，很快收回手，长叹了口气，“丫头，我说过，我一直在等你，等你离开他，却不希望是这种局面。如果可以，我想狠狠揍他一顿！”
“你会带我走吗？”我又问了一遍。现在，我只关心这个。
“会。”他的牙关紧咬着，牵起我的手，“我们现在就走。”
“等等！”我本能地把手往回拽，对着他有些受伤的脸，犹豫不前。如此一别，以后再难相见。或许，再纵容自己一回吧！最后一次了。我拉拉汤莬的袖子，声音哽咽：“让我再看看他，行吗？”
白羽在御书房，一如从前那般，神情专注地埋头在一堆奏折当中，翻阅批改的速度极快，手边放着热气腾腾的茶，只是身边的人再不是我，而是那容貌超绝蕙质兰心的佟佳骊华，即便是遥遥望去，也不得不承认，那是一对极为般配的金童玉女。汤莬搂着我的手紧了紧，眼中满是担忧，我知道，他是怕我会改变主意不愿跟他走。
我朝他笑了笑，示意他安心。
“皇上，喝点参汤吧！臣妾为您松松肩膀。”
“好，朕确是有些累，喂朕喝吧！”
“是。”
看着他把在佟佳的服侍下，笑意满满，声音轻柔。我微微闭了闭眼，不再去看。足够了，他的一颦一笑，我早就铭刻于心，不必再看。
马车渐渐远离皇宫，我把自己陷进软软的车垫里，疲惫不堪。我没带行李，连换洗的衣服也没带，那些与他有关的东西，能带走的，看着也是徒然伤神。在摇摇晃晃中睡了一觉，醒来发现车内多了一人，脸颊被一双小手劲揉着，“我说夏米儿，你别摆出那个死样好不好，看住怪心烦的。”
“逍遥子，你怎么也在？”
她翻了个白眼，又继续揉我，“我说这位姑娘，你跟人私奔前都不打听打听路线吗？这是玄武国出使归国的车队，我不跟着，怎么回国？”
“哦……那你们要带我去哪？”
“废话！当然是回玄武国啦！小皇帝早就解了你的通缉令，你可以回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