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列火车飞驰而过,惊的铁轨旁和电线杆上的鸟儿
四起,像一曲杂乱的乐章。车厢里的林安之看着窗外,或是一片无边无际湛蓝的大海,亦或是上千里的荒无人烟。林安之回过神看着手上的书,第一页右下角的签名似乎残留着些许的温热。绿皮火车像行驶在时间的轨道上,让回忆的洋流穿过寒冷的北方向南方涌来。熟悉的字迹,像紫罗兰一样的美丽。林安之坐在去中国最北方的列车上,为了她,他可以像她一样勇敢。
2
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是在南方的冬天,气温在几度到十几度之间起伏,甚至有些温热。
那一天阳光正好,林安之想晒晒自己,去除前几天呆在家里的霉臭。
走到海边,林安之轻轻的靠在码头边的栏杆上。海水卷起的浪花像女孩的百褶裙,蓝色和白色交相辉映。海风从大洋的彼岸吹来,带着海水特有的咸味,海风有点大,林安之想找个地方坐坐。幸好阳光暖暖的,很舒服。
林安之沿着海岸线行走,发现有家咖啡店。门是用金属架固定的玻璃门,里面溢出暖暖的灯光。走进店里,是典型的斯堪的纳维亚风格。质朴、简洁、和善,像东欧的农舍。松木的家具,几把草藤编织的椅子上放着抱枕。吧台里是个漂亮的女孩,暖黄皮的灯光衬出女孩白皙的皮肤。她穿的一件米黄色的羊毛衫显得有些单薄,戴着黑色的贝雷帽,一副大框的金丝眼镜框,脸上泛着一些潮红。
店里零零散散的只有一些客人,坐在吧台前,林安之问:“可以给我一杯拿铁吗?”
女孩放下手里的杯子,“当然。”她一边调试一边说,“很少客人像你这么礼貌。”
林安之回应一个笑容,像是春雪初融的温暖。
咖啡的香气和热气氤氲成一层淡淡的纱,林安之一圈一圈的搅拌着咖啡,女孩拿出一本书认真的读起来,偶尔放下书处理一下结帐的客人。
“张爱玲的倾城之恋。”林安之问。
“恩。我很喜欢她的作品。”
“很少像你这个大的女孩还信这些。”
“是呀!像我这么大的女孩真的已经很少会信这些这些了。”女孩推了推眼镜,放下书。
林安之看着女孩,“可以借我看看吗?”
女孩递过书,对上林安之的眼睛。
他的眼睛像是夜晚的大海,星星仿佛坠入海里,那样的浩瀚,那样的深邃。
“为什么脸红。”林安之问。
“没…没事。”女孩说。
林安之打开书的第一页,“苏画。真是个好名字。”
苏画听了后,“谢谢夸奖。”苏画回应林安之一个笑容。
然后林安之加了她的微信,便回家了。
林安之带着苏画的书回家,放在床头。
刚刚洗完澡,林安之擦着头发就出来了。他的头发就像海藻一样,削瘦的脸,白皙的皮肤,高挺的鼻梁。要不是因为喉结,林安之就是一个漂亮女生。
海边的城市总带着一些淡淡的咸味,林安之靠在床头随意的翻着《倾城之恋》,上面有一些字迹工整的笔记。
“真是个好女孩。”林安之自顾自的说了一句。
林安之拿出手机,用微信跟苏画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有时候聊到开心的地方,林安之的脸上会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像是坠入海洋的星星那样的迷人。
窗外的海风从窗户吹进来,有点冷。林安之走到窗户边看着这座城市,漆黑的海翻滚着海浪,这座城市的灯火点燃了一片星海。
林安之拿起他的画笔,静静的画下一切。
林安之是个画家,用十年的积蓄买下了这座沿海的小楼,并用画笔画下这里的所有。
接下来的几天林安之都在跟苏画聊天,像一对热恋的情人,就连苏画都不知道她对林安之的信息回的越来快,越来越期待。
那天一早林安之就去了咖啡店,营业的牌子似乎才刚刚翻过来。
林安之坐在吧台前,苏画边打了个哈欠,边递给林安之的一杯开水。
苏画的头发还没有梳,自然的披在肩上
。咖啡店的工作服只是草草的套在身上,便开始收拾
吧台。
林安之坐在吧台前静静的看着,看着苏画把一切都收拾妥当。
“收拾好了?”林安之说。
“差不多了。你今天怎么真的早就来了。”
林安之看着她,“不知道怎么了,我一早就想来。”
“那你找我有事么?”苏画喝了口水说。
“我可以找你当模特么?”
苏画差点把嘴里的水吐出来,“模特?”
林安之慢慢的把脸靠近苏画,“你也知道,我是个穷画家,没钱请模特,帮帮忙吧!”
看着林安之靠过来的脸,那样精致的五官,那样漂亮的眼睛,顿时苏画的脸上就涌上诱人的红晕。
“那好、好吧!”
“那你明天去深巷小街找我吧!谢谢啦。”林安之笑着说。
林安之走后,苏画的红晕还未褪去。苏画心里想:明天到底穿什么呢?
3
第二天一早。
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似乎格外的青睐这座沿海的小城,暖洋洋的阳光让人的心情都显得愉快。
苏画一早便到了,在林安之的家楼下不敢上去。阳光正好,透过小楼间的间隙照在苏画身上。海风吹过,扬起她乌黑的长发。林安之邻居的孩子在楼下做作业,苏画闲着无聊便教小孩念诗。
她的手抓着小孩的手一个字一个字的写道:“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苏画教的很认真,没有发现越来越多的邻居围着她和站在她后面的林安之。
苏画转过头才发现她被一群人看着,她一下站了起来,红了脸,害羞的躲在林安之身后。
引起周围的人一阵欢笑。
邻居家的刘姨对苏画似乎很中意,直勾勾的看着苏画。
苏画发现后,便拉紧了林安之的衣服。
刘姨看到后笑的更欢了,“安之,这是个好女孩呀!”
苏画听了这话,脸上的红晕更浓了,通红的小耳朵像是一块绝无仅有的红玛瑙。
林安之:“刘姨别取笑她了,没事的话我先上去了。”说完便牵着苏画的手上楼了。
被林安之牵住时,苏画的心猛烈得跳着,像灰姑娘遇到了王子一样。
林安之打开门,颜料的气味和海水的咸味
扑面而来。
“很难闻吧。”林安之问。
“还好。”苏画捂着鼻子说。
屋子里的摆设很简单,但也很干净。木质的地板踩起来没有那么的凉,墙壁上挂着一个旧欧式的摆钟,窗帘被林安之绑的很好看,这里的采光很好所以显得空旷。
苏画脱鞋进去后,便开始好奇的看着屋子。
“你待会就坐在这里就好了,可能要很长的时间。”林安之走进画室说。
“哦。”苏画漫不经心的回答了一声。
画室里很空,只有一张椅子和一块画板,画板旁边的地板上整齐的摆放着画笔和颜料。
苏画乖乖的坐在椅子上,林安之走到窗户边拉开窗帘,明媚的阳光一下扑进画室。窗帘后是一整面的玻璃幕墙,木质的边框很好的固定起来。
林安之回身看着苏画。
苏画穿着一条白色的裙子,一条蓝色的腰带系在腰间。清澈的眼神,阳光照在她长长的睫毛上,像抹了一层金黄的灰。她没有穿鞋,精致的脚趾,洁白的皮肤,自然披肩的长发,像是迷路的仙子。她真美,美的好像是上帝偷偷跑到凡间的小女儿。
林安之只是看着她,像是欣赏一件绝世无双的艺术品,他的眼中似乎有什么在涌动着。
林安之走近苏画,霸道的吻上她唇。
苏画下意识的想反抗,却舍不得那来之不易的柔软。
“做我女朋友吧!”林安之笑着说。
看着林安之的眼睛,苏画像是坠入了一片深邃的大海,不管她怎样的用力都逃不出这片海的浩瀚。
苏画想:应该没有女孩会拒绝吧!
林安之拉起苏画,轻轻的拥她入怀。
苏画没有拒绝,她舍不得这份温暖。
他们是这座城市各自流浪的人,巧合的相遇,然后彼此温暖。
4
现在是四月的海,天气已经有些燥热。苏画已经拿出短袖,而林安之却还是长袖大衣。
苏画辞去了咖啡店的工作,和林安之住在一起。晚上的时候她会和林安之一起出来买画。
这座沿海的城市早早的便迎来了游客,即使是晚上,小城的码头还是人来人往。
林安之为过往的游客画画,生意好的话一个晚上可以有几百块。
苏画在旁边为林安之打下手,有时候林安之手凉的话,苏画会用自己的手包着林安之的手,然后轻轻的呼气。没客人的时候,林安之会抱着苏画看这座城的夜景,一眼望去到处都是灯火通明。林安之会紧紧的抱住苏画,温柔的贴着她的脸,因为他怕他一不小心就把苏画弄丢了。
四月十八是苏画的生日,这天晚上林安之带着苏画去外面吃饭。
一张靠海的桌子,一个烛台,两份牛排。
苏画笑着说:“会不会太作?”她的语气里有掩不住的幸福。
林安之看着她,“不会。祝你生日快乐。”林安之举起他的高脚杯,里面的红酒肆意的晃荡。
“谢谢。”苏画跟他碰了个杯。
吃完后,服务员上来一份蛋糕。蛋糕的样式并不好看,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苏画,生日快乐。
林安之似乎没有看到苏画眼里的眼泪,说:“第一次做,不怎么会。”
“没,没事。已经很好了。”苏画哽咽的说。
林安之切了一份蛋糕给苏画。
苏画咬了一口发现有个硬硬的东西,从嘴里吐出来是一枚戒指。
林安之挠了挠头,“会不会太老套。”
苏画用手捂着嘴,眼泪却来的猝不及防。泪水顺着她的脸颊而下,哽咽住了她想讲的话。
林安之走过去,单膝下跪。对苏画说:“嫁给我吧!”
苏画流着泪点头。
林安之站起来,为她带上戒指。牵起苏画,俯身在她的耳边,轻轻耳语:“我一定不会让你受一点点的委屈。”
夜的海风吹不灭这座城市的灯火阑珊,就像没有什么能改变林安之许下的承诺。
5
天气越来越热,苏画渐渐变的很难睡着。
自从林安之求婚后,林安之便和几个朋友开了一个工作室。工作室在他们几个青年的努力下越来越有名气,林安之也渐渐的进入到一些画画大师的眼里。
林安之就像陨石一样落进了南方的艺术界,短暂却耀眼。
林安之变得越来越忙,出席各种场合,画画的时间也越来越多。只有休息的时候才会跟苏画说说话。
林安之渐渐喜欢上了抽烟,画画的需要的灵感、需要的精力和社会的压力,让林安之越来越暴躁。但是他为了苏画扛下了一切压力。
就连苏画都没有发现,林安之眼中的大海越来越小,越来越浅。
转眼八月到了,炎热的天气洗卷了整座城市。林安之为苏画装了空调,可是却没有时间陪她。
八月的沿海是台风眷顾的地方,苏画躺在床上感觉全身发烫。台风来的太迅猛,气温的变化让苏画感冒了。
八月的台风肆虐的刮着,风雨拍打窗户像射击的子弹一样。
苏画越来越难受,感觉喉咙像发烫的铁一样。本来白皙的脸,变的苍白。
她在等,她在等林安之回来。因为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她只从林安之身上感受到过温暖,而且她现在已经是林安之的未婚妻了,她相信他一定会很好的照顾自己的。
“啪。”门被粗暴的打开。
“安,安之。”苏画的声音嘶哑而且无力。
林安之没有看躺在床上的苏画,直径走到画室里。
“啊!”
从画室里传来林安之暴怒的声音。画板上的颜料被雨水冲刷的混合在一起,这幅两个月的画全毁了。
林安之走到床前,一把拉开苏画的被子。
“你为什么不关好窗户!为什么!”林安之像只愤怒的狮子一样咆哮。
他的声音比风雨还要凛冽直直的伤透了苏画的心。苏画所有的委屈好像一下全都爆发出来,她下床一巴掌打在林安之的脸上。
“是你说过会一辈子对我好,一辈子不会让我受委屈的。”苏画哭的说。
“是你说的!”苏画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出来。
说完苏画冲出了房间,冲进了台风里,让肆虐的台风侵袭她的身体和心。
气氛变得压抑,压抑的谁都喘不过气。房间里空荡荡的只剩下林安之呆呆的坐在床边,林安之直勾勾的看着地板,他的眼睛变得像祥林嫂一样浑浊,再也看不到一点点的美丽。
苏画被淋的很惨,风大的让她睁不开眼睛。地上的水坑绊倒了苏画,
她摔了一跤,睡衣上沾满了地上的污水。
她的眼泪和雨水混合在一起,顺着街道流进了这片大海里。
苏画没有再跑,她抱着膝盖坐在马路边。
“苏画,怎么这么大雨还在这里淋呀!”刘姨从房间的窗户里看到了苏画,打开窗户大喊。
刘姨撑着伞冲进雨里,向苏画摇摇晃晃的跑去。
“呜…”。苏画一下抱住刘姨。
“好,受委屈了。别哭,先别哭,先来刘姨家,来起来。”刘姨拉起苏画。
那天晚上苏画生了一场大病,刘姨不停的给苏画煮姜汤,敷毛巾。
苏画不知道那个晚上是怎么过的,只记得那天晚上是那样的无力和那样的心痛。
刘姨本来哪天晚上就要去找林安之的,可是苏画拦住了她。
也许两个人呆久了就需要给一个空间休息一下,即使苏画左手中指已经戴上林安之的戒指。
第二天一早苏画就回到林安之的家。
打开那道熟悉的门,浓浓的烟味盖过了颜料和海水的味道。
林安之坐在床边,一地的烟头,林安之布满血丝的双眼没有了以前的深邃。
他就这样坐了一个晚上,没有合眼。
苏画只顾整理自己的东西,两个人从头到尾都没有一句话,房间里只传出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苏画临走的时候在桌子上放下了林安之的求婚戒指,那一下林安之仿佛老了十岁,原本海藻一样的头发变得枯燥,双眼里再也见不到大海的影子。
6
那样一别竟是两年,两年来各自都没有换手机号和删除对方的微信,他们只是断了联系。
苏画在北方一座城里开了一家咖啡店,跟她在南方打工的店很像。斯堪的纳维亚风格,质朴、简单。松木的家具,几把草藤编织的椅子上放着抱枕,只是吧台变得更好看了。
苏画翻开一本艺术杂志,
封面是林安之。这几年林安之的作品越来越值钱,越来越有名气。两年来两个人默契的没有联系,却默默的关注着对方。翻到林安之的专题,有一段话:
我曾经有个未婚妻,是那样的漂亮,我却放开了她。她走的那天我干涸的喉咙说不出一句话,她把戒指留下来的那一刻,我觉得林安之已经死了。我是个画家,应该天生多情的。我却用最老套的方式追她和求婚,我忘了我怎么爱上她的,我只记得那天她走后,我的世界便只有我一个人,哪怕是南方的夏天也显的寒冷。
下面的插图是林安之最贵的画。
阳光透过一整面的玻璃幕墙,把屋子照的明亮。一位女孩坐在椅子上,一条白色的裙子,腰上系着蓝色的腰带,像小溪一样清澈的双眸。她光着脚,露出来精致的脚趾,眼中面对爱人一般的温柔,她像是迷路的仙子。
画的名字叫《我永远画不出的美丽》。
有记者问:真的有这么美丽的女孩吗?
林安之告诉记者:有,而且更美丽。
苏画转过头看着店外面的人来人往,人海如此密集,有多少人在这座城市的流浪着,包括苏画她自己不也是这座城市的流浪者。
苏画想起了一句话,“因为有了人海,相遇才那么意外。”
曾经她在人海里与他相遇,然后相爱,彼此温暖着对方。那时候的她可以为一个男人忍受她最怕的热,最后直到离开她都从未后悔,只怪当初已抛下一切爱上一个人。
北方的夏天并没有那么凛冽,人来人往里,却弥漫着孤独。
林安之下了车,即使在北方的夏天,一阵风吹过,林安之还是瑟瑟发抖。
林安之打开朋友圈,找到那个日夜思念的地址,打了一辆车就直径过去了。
林安之推开咖啡店的玻璃门,走到吧台前坐下。
“可以给我一杯拿铁吗?”林安之问。
苏画转过头,回忆像涨潮的海水把她淹没,让她窒息。
暖黄的灯光下,削瘦的脸,白皙的皮肤,高挺的鼻梁,像大海一样深邃的眼睛。两年来,他一点都没有变。
林安之看着呆住的苏画,拉过她的手戴上戒指,说:“再嫁给我一次吧!”
对上他温柔的眼睛,像是掉进了夜晚的星海,苏画点了点头。
她为他可以不怕热,他为她可以不怕冷。
她爱他,他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