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完最后一张图稿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夏尧慢条斯理地喝完瓷杯里的热水才下楼。天冷了,哈一口气出现一团白雾,她刚走出大楼就看见路灯下的人,倚着车门而站。
这个人带给她不少重磅炸弹,以为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事实他却已经离过婚,又以为是出自生活略显拮据的家庭,这个时候却开着豪车等她下班。
若隐瞒实情只是为了欺骗她的感情也就罢了,偏偏他在那个雨夜跑回来又讲了那些事情。听他诉说的时候她只是哭,窗户上豆大的雨点噼啪作响,杯里的东西早就凉了,到最后她已经泣不成声。展翼从没见过她那样伤心,像被困的小动物般颤抖着肩膀,他想握住她的手,却被她惊恐地
躲开了,指尖只余一片清凉。
终于肯抬头看他时,干净的瞳孔还有残余的水分。他凝视她,半湿的西装领子色泽很深,良久才哑着嗓子问:“你不爱我了?”腕上已经痊愈的伤忽然一阵钻心地疼,夏尧到离开前才硬邦邦地回应:“我怎么敢爱你,上一次当不够,难道还要被骗第二次?”丢下一句狠话,冲出门时却已经泣不成声。
她哭成泪人,既伤心又生气,为他瞒了这么多事伤心,为他独自承受的一切心疼,更为自己居然会心疼而生气。
明明都已经分开,她再回来时换了工作环境,连房间里他送的小盆栽都扔掉。好不容易才重新开
始,可刚准备踏入新的生活,他却忽然又回来了,还带给她这么多十分合理的解释。可是有了裂缝的感情,还怎么能够回到从前。夏尧自经历家庭变故后再全心依靠一个人已不是件容易的事,偏偏这个她全心信赖的男人居然隐瞒了那么多事情。
她一连好几天都精神恍惚,仿佛沉浸在梦里醒不来,一向有主见的人此刻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只想着避开他,能避多远避多远。
展翼不像某个牛皮糖,成天找各种理由缠着她。可那晚之后也只平静了几天,今天他终于主动找上门来,在她还未考虑清楚要怎么面对的时候。
车窗外的树影借着灯光斑驳交替打在车身上,陌生的真皮味儿让夏尧心里七上八下,驾驶座上的人西装革履,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却也让她感到陌生。记忆中展翼穿西装的次数不多,每次都是迫不得已的正式场合,连带她看着他这幅装扮,也觉得是被什么东西圈住了不得自由。
这个时间的道路很拥挤,满大街的汽车都不断鸣笛,展翼熟练地转过方向盘,车身跟着咻地转弯,落尾麻利又漂亮。挤满小商店的街口迎面而来一辆车,飞快的速度引路人侧目,悠长灯柱忽然对着他们直射过来,接着便是一长串久按喇叭的噪音,幸亏他十分灵敏地打着方向盘,并在俩辆车迎面相撞的前一秒及时踩住刹车。
汽车头撞翻路边的广告灯箱,底盘磕在人行道的菱形方砖上,发出沉闷地声响。周围有逛饰品店的小姑娘,吓得躲回店里不敢出来。
贺煜宸砰地关上车门,摆出一副面瘫样,看着车里惊魂未定的女人。这该死的女人随便撂下一句话就让他干等了好几天,他上午在家挨训,下午处理公司的急事,好不容易抽空赶来,却撞见她和这男人在一起。
展翼紧了紧握着方向盘的手,下车后十分波澜不惊,还煞有介事地向他伸出右手。贺煜宸连看都没看他伸过来的手,昂起下巴盯着他:“带人遛马路,也不和人男朋友打声招呼?”展翼轻淡地笑,十分有风度地收回手,也看着他说:“跟自己女朋友在一起,不用特地跟谁招呼。”贺煜宸笑的很痞,瞟了一眼还坐在车里发愣的女人,“你问问她,还是不是你女朋友?”展翼俨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立时回他一句,“还是你先问问,谁是她男朋友?”
贺煜宸非君子,在展翼说完这话后便朝着他的脸甩了一记拳头。他老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尤其在姓夏的那蠢姑娘割腕之后。那个女人虽然倔强愚蠢,但到底是他看上的,连他贺煜宸都舍不得欺负的人,凭什么叫这么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浑球伤害。唇枪舌战哪有拳打脚踢来的迅猛果断,他才懒得跟他废话。瞧瞧,贺三就是这么不讲理的主,伤害了他喜欢的女人就叫浑球,压根儿就不知道他自己才是真的浑球。
女主角刚打开车门便看见牛皮糖又暴露无赖本色,于是咚地跳下车,在他即将甩下另一个拳头时,举起手里的包,狠狠砸向他的头。英伦风的硬质牛皮包是姚漫送她的重生礼物,想不到还能一举两用,夏尧不是柔弱的善类,虽然头一次把包当利器使用,却也知道什么地方最具有攻击性,所以事件的结果就是牛皮包底部的硬棱角将贺煜宸帅气的头颅砸出一个大包。
好在他的头发密度强,大体上看不出什么异样。不过这一举动显然激怒了某头狮子,他为她忍了贺家多达一个排的训斥,头一次态度良好并且从头到尾一声不吭,甚至难得人性化的考虑到要洗涤过去,和她重新开始。可是这女人不但毫不领情,居然还帮着别的男人对付他?
不知是不是砸的用力过猛,楞大一个子居然脚下打起踉跄,还差点一跟头朝地上栽去。展翼沉着一张脸,上前逮住他的衣领就是一个踢腿,用十分狠的力道撞击他的小腹。贺煜宸承受不住,踉跄着步伐往后退,展翼借此乘胜追击,最终他倒在他的拳头下。
这实在是件让人目瞪口呆的事情,连陆翊明那厮都不是他的对手,可今天却被文质彬彬的展翼打趴下,旁边一直试图劝架的夏尧甚至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当展翼揪着半躺在地上的贺煜宸的领子,准备再送上几拳头时,她才后知后觉地奔过去将他拉开。
展翼口角挂着血,被她拉开时,眼睛里还蕴藏着愤怒,却也只是轻巧地往地上轻啐了一口。夏尧将他拉上车,本来不打算理躺在地上的男人,在她眼里,那男人轻浮幼稚又自以为是,是个从来不讲道理的人,可大冷天的,要冻死了也污染环境,于是又走回去踹踹他的腿:“警察来拖车了!”
说完又想起就算车真的被拖走,他也能毫无损失地弄出来,更何况弄不弄出来都不管她的事,于是转身又走开。刚走了三四步,不知是受不住周围人的指点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又掉头走向躺在地上的男人,带着一脸的不耐烦和嫌弃。
这次却是蹲下去戳他的头,一边戳一边唉了几声,地上的人毫无反应,她顿感不对劲,于是整只手掌覆上去,滚烫的温度灼得她手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