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儿,”荀可的奶奶拄着拐杖,站在家门口,依依不舍的嘱咐着要到市里上高中的荀可:“到了市里,要好好的学习,不用挂念我,和城里同学要搞好关系,不要舍不得花钱。”说着,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旧手绢包裹的几百元钱和一些零钱,让荀可买一身新衣服穿。
荀可家里经济条件不太好,从记事起就穿邻居给的旧衣服。本来荀可这次也打算像往常一样推辞不多要奶奶这几百元钱的,但荀可低头时不经意看到了自己脚下有缝补痕迹的鞋还是狠狠的下了回决心,仅此一次!
荀可从小就与奶奶相依为命,对父母的印象不过只是那几张发黄的老照片,奶奶很少提及自己的父母,懂事的荀可也很少去问。不过,她还是慢慢从邻居的闲言碎语中拼接出了自己的身世。
荀可原本有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父母皆为老师,父亲饱读诗书,才华横溢,却体弱多病,在荀可出生不久便因病去世了,而荀可的母亲也最终悲壮的选择殉情而死,只留下了幼小的荀可交付给奶奶抚养。
这一段故事在当时的小山村传的绘声绘色,一度被村里年轻的痴男怨女视为爱情的典范,但年幼的荀可还不懂这些,她只渴望能和身边的小朋友一样拥有疼爱自己的父母,可以任性的撒娇,开心的大笑!不过,她知道家的完整和温暖对她而言只是奢侈。
去往市里和亲戚一块拼凑的出租车马上就要出发了,司机在按喇叭催促着,荀可用双手拭去了奶奶脸上的眼泪,“奶奶,我会认真学习的,考上理想的大学,毕业后赚钱让您过好日子,天气有些凉了,快回屋去吧!”
荀可的奶奶点点了头:“乖孙女,走吧!快走吧!不用挂念我。”荀可朝奶奶挥了挥手,强忍着泪水,倔强的给了奶奶一个微笑便再也没有回头看奶奶一眼,因为她怕,这一回头,她便再也无法走掉了。
“知识能改变命运”荀可很相信这句话,她要靠她自己改变自己的命运。她要让在小山村里受了大半生苦的奶奶安度晚年。
车子慢慢始进市里,荀可马上就体会到了城市的繁华和喧嚣,看着路边的高楼大厦和行人时髦的打扮她有些眼花缭乱,刚刚还有点失落的心情渐渐被对未来的美好期待而逐渐明朗。
车上的亲戚逐渐到了目的地下了车,最后就剩学校在市中心距离较远的荀可。但她并没有马上去学校报道,反正距离规定的时间还有很久,荀可便让熟悉市里情况的司机送她去卖鞋的商店,而且她还轻声嘱咐司机:“最好去一家卖鞋最便宜的商店。”
到了卖鞋的地方,荀可才明白过来,司机不过只是随便就近找了一家商店应付了事,那会管她提的要求。这家店是家品牌店,最便宜鞋的价格也超过了荀可的想象,本来荀可想马上就离开的,但架不住销售员的热情推荐,再加上自己的行李一进来就被售货员接了过去,便坚持听了介绍好久,等荀可略微发觉时,距离报道的时间已所剩无几。
荀可正愁自己无法拒绝离开时,恰巧店里又来了一位与她年纪相仿的顾客,而且这个顾客一看就是常客,那些能说会道的销售员自然的就上去就与他打招呼。荀可用余光看去,只觉得这个人散发的气质与自己不同,虽然脸上戴着黑色的墨镜,看上去很难接触但言谈举止却让人不得不一眼就注意到他。
荀可趁机拿着行李溜了出来,脸上火辣辣的,觉得有点丢人,不过,荀可早就做好了准备,毕竟城里的物质生活水平要比农村高。但目前钱还不是荀可要考虑的问题,现在的主要问题是如何打车去学校报道啊?
荀可在路边打了半天的车,但不知为何就是没有一辆车停下来,正当荀可发愁时,刚才进店买鞋的那个少年从店里拎着两双鞋满意的走了出来并且还顺手掏出了一把车钥匙。荀可呆呆的看着刚才眼前的少年熟练的将车始出停车位,快速走向车前,敲开车窗,说出了连自己都惊讶的一句话;“你能帮我一个忙吗?送我去A高。”
少年有点意外,摘下了墨镜冲着荀可露出了迷人的微笑:“我正好也要去A高,你上车吧!”这时荀可才看清这个少年的模样,白净的皮肤,有棱有角的脸庞外加一个可爱的酒窝,还有那温柔的眼神,衬的这个少年如山中的清风,让荀可觉得很舒服。
不过,这只是她一人这样想。
荀可好一阵折腾把自己的所有行李搬上车后,就老实的座到了车后面,不知该开口说写什么,说谢谢吗?好像还没到时机。而那个帅气的少年,除了刚才在荀可搬运行李的过程中,询问是否需要帮助外,就没有再说一句话。车里的气氛有点尴尬,荀可收回看向两侧的目光,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你好!我叫荀可,荀是古代圣人荀子的荀,你叫什么名字啊?”
荀可说完这句话,目光有点游离,不知望向那里好,方才褪去的红晕突然又跑到了脸上,也比刚才在店里更加的明显。那个少年可能没料想到这个害羞的女孩会主动的询问自己的名字,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简单清楚的回答道:“我姓申屠,单名一个阳字,屠是屠杀的屠。“
荀可似乎对这个回答并没有感觉到很意外,毕竟每个人介绍自己的名字都会有点特殊的方式。就像自己在告诉别人自己的名字后,都会主动的说:“‘荀’是古代圣人荀子的‘荀’。”这也都因自己的姓从小到大成为被人问了太多次,所以荀可颇有点同命相连的感觉,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的这样冷冰冰,血淋淋的。
在车上,两个人像踢皮球似的聊了几句,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荀可主动在问,而申屠阳在答。荀可对此次的谈话觉得有点意外,因为平时她是大家眼中典型的内向的乖乖女,与熟人都不是很健谈,更别提与陌生人聊了这么多内容,并且这次她还能主动的掌握话语权,对荀可来说,实在是不敢想像。
虽然两人只是不痛不痒的对了几回话。但细心的荀可还是捕捉到了一条重要的信息—申屠阳是自费生,他不是靠自己的能力考进这所省重点高中的。这也印证了荀可的判断,别看他长的人畜无害的样子,他可不是什么中规中矩,认真学习的好学生,他耳朵上显眼的耳钉就是最好的证明。
申屠阳的驾驶技术是一流的,而且对这座城市的路况和交通情况十分熟悉,看得出,他没少自己开车外出。也多亏了申屠阳这次热心的帮助,要是荀可自己打车来A高,说不定就会因为这拥挤的交通而耽误了报道的时间。
到了A高门口,前来报道的学生和家长已经寥寥无几,只能看到校门口上拉起来的欢迎某届新生入学的巨大红色横幅和满地散落的入学指导的纸张。荀可在车停在校门口后,就急急忙忙的往下搬行李,申屠阳座在车上,透过后视镜看荀可着急的模样就觉得好笑,“干嘛非得把自己弄的那么紧张啊,不过就是一次报道而已吗?”
荀可此刻有点手忙脚乱,她不想第一天上学就给老师留下不好的印象,慌乱中她拎着大包小包就开始往校园里跑,刚跑一会儿,她才想起来,她还没对申屠阳道谢呢!荀可立刻停下脚步,回过头,申屠阳的车已经开走了。
“有钱人家的孩子真好,还可以开车上学,不过,他来A高不是来报道的吗?”荀可站在那里自言自语道。
“哎呀!还不知道去那里报道呢?”荀可用手狠狠的拍了下自己的脑袋。
荀可不知道,其实申屠阳早早就到学校报完了道,只是顺道在回家的路上又买了几双鞋,至于那声谢谢,荀可也再没有机会说出口,就好像老天注定了要两人之间有一笔算不清楚的账。
申屠阳开车回家后,打开后备厢发现自己新买的三双球鞋,仅剩了两双,他在仔细回想,一定是让刚才搭车的那个女孩子拿走了,申屠阳此刻有点懊恼,“没想到今天小爷好不容易乐于助人,竟好心没好报,还让一个‘小偷’顺手牵羊了!而且她还是一个女孩子,重点是看起来就像一个小绵羊的女孩子!”
“她叫什么名字来着?”申屠阳一边从车库出来一边神神神叨叨的念叨着:“叫什么可来着,到底叫什么名字来着。”直到进了家门,申屠阳都绞尽脑汁的在想着。
“阳阳,你回来啦!快换鞋洗手吃饭,今天的菜都是妈特意吩咐人为你准备的,都是你爱吃的,庆祝你升上了高中!”一个穿着家居服,却长得极其标致的女人面带微笑朝申屠阳迎了上去,说着已弯腰将拖鞋摆好放在了他面前。
这个自称为申屠阳母亲的女人其实并不是申屠阳的生母,而是申屠阳父亲在申屠阳小学六年级时为他找的新母亲—苏盈盈。
申屠阳的生母死于一场车祸,当时申屠阳还在上小学三年级,对关于那场改变他人生的车祸的很多细节他已经渐渐模糊,不过他却始终清楚一点母亲是因保护自己而死。他不会忘记,在千钧一发的一刻母亲拼命的把他拉过来护在怀里,他只是轻微的受了点皮外伤,而他的母亲最终因伤势过重,抢救无效遗憾离世。
母亲离开的前两年,申屠阳性格大变,从前活泼开朗的小男孩慢慢变的沉默寡言,而且他开始非常讨厌父亲,只因为他姥姥在他面前大骂申屠阳的父亲:“要不是你,我女儿也不会死!”
第三年,申屠阳的父亲便娶回了苏盈盈,父子俩的关系也因为这件事一度闹的不可开交,为这,申屠阳没少挨打,人也渐渐变的叛逆,成为了很多人眼中不折不扣玩世不恭的富二代。但好在,苏盈盈是一个颇为同情打理的女人,从不计较,也不要求申屠阳什么,而且这个女人最令人佩服的一点就是自来熟,从看到申屠阳的第一眼开始就一口的“儿子,妈妈的!”
“无聊!有什么好庆祝的”申屠阳扶着家中的鞋柜,一边换鞋一边冷冷的回答道。
“阳阳,又买鞋了,让妈妈看看,今年都流行什么风格的鞋,我好给你弟弟买个缩小版的。”苏盈盈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将申屠阳放在鞋柜上的鞋盒从包装里拿了出来。
“谁让你动的!我说过没有我的允许不要动我的东西!”申屠阳对苏盈盈大声喊道。苏盈盈显然被吓了一跳,拿鞋的手立马缩了回来。虽然这种情况已是常态,通常是苏盈盈去碰申屠阳的钉子,但这次还是显得有点过份。
经过了六年的相处,苏盈盈觉得自己已经掌握了申屠阳的脾气秉性,知道他平时爱好摄影,爱踢球,就投其所好,为申屠阳买了许多专业的相机,还专门为他在一个房间里设计了一个鞋柜,用来装申屠阳买的各季比赛球星穿的新款球鞋,而且他们平时还能据这两个问题稍微探讨一番。
苏盈盈的脸不禁有点微红,略带抱歉的说:“对不起,阳阳,妈妈不该……”申屠阳见谢盈盈脸有点红,立即伸手打断了谢盈盈接下来想说的话。心里同时也纳闷道:“女人都这么爱脸红吗?”
申屠阳拎着三双新买的球鞋就要往楼上走,苏盈盈整理了一下垂到脸上的几缕头发,叫住了申屠阳:“阳阳,你还没吃晚饭呢,吃完饭再回自己的房间吧,你看还有那么多你爱吃的菜。”
申屠阳在楼梯上停了下来,回头对苏盈盈不耐烦的说:“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不要总管我,你又不是我妈,我妈已经死了。”说完,转身就跑回了自己的房间里。
苏盈盈哑口无言的站在那里,落寞的看着申屠阳的背影,只听一声响亮的关门声,苏盈盈才回过神来,慢慢转身回了饭厅,苏盈盈接过保姆手中的小饭碗情绪有点低落,“我来喂他吃吧,你也去吃饭吧。”
苏盈盈的儿子是两年前出生的,考虑到申屠阳的关系,本来苏盈盈是不打算要这个孩子的,毕竟当时自己也是30多岁的高龄产妇了。但申屠阳的爷爷奶奶硬是不同意,强迫她生了下来。
生了孩子后,苏盈盈一如既往的对申屠阳好,但申屠阳的态度却比以前更加恶劣,三天两头的不回家,不仅自己单独搬了出去,而且连学校也很少去,逐渐荒废了自己的学业。申屠阳的父亲申屠洪早就对他失去了信心,加上工作繁忙,更是无暇顾及,只有苏盈盈还一直在管申屠阳的日常生活和教育,要不申屠阳经过这次中考后早就无学可上了。
回到房间后,申屠阳没有开灯,他躺在床上,明亮的月光顺着窗户洒满了房间里的每个角落,申屠阳在床上翻来覆去,似乎有点心烦,到不是因为苏盈盈的缘故,而是因为他怎么出现了短暂性的失忆呢?任他怎样想破脑袋,他就是想不起来今天遇到的那个女孩叫什么。
“她说她是古代的一位圣人,但古代的圣人都有谁呢?”申屠阳一时想不起就马上拿出自己新的“战利品”开始搜索起来,他自己美名曰这部手机是自己的“战利品”其实就是申屠阳每次犯浑后苏盈盈退步后妥协的结果,这次是因为自己要上高中了,申屠阳对家里说,如果不给他买这部全球限量版的手机,他的文化程度就止步于初中。
申屠阳刚在搜索一栏打完字以后,所有的结果就马上呈现在自己的眼前,“古代的圣人,有老子,庄子……哦!对了荀子!荀……可!”申屠阳激动的从床上跃起,打了一个响指,大声的喊道。
“这是什么破名啊?谁起的名字啊!怎么会有一个这个破姓!”申屠阳一脸嫌弃的说道,转而重重的满意的倒回了床上。可是,申屠阳却怎么也想不到就是这个让他一遇见就想了好久,万分嫌弃的名字,却在他以后的生活扮演了不可或缺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