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服有些大,或许是因为秦玖太瘦,她站在那里的时候,他仿佛只能看见她肩膀上尖立的骨架,真个人飘忽得有些不真实。
“快去住院部找任默生来。”徐长卿对着站在身后的夏天吼,夏天刚才完全被惊吓到了,被徐长卿这一吼,才完全醒过来,刚才忘记了,默生哥哥也住在这里的。
夏天慌忙地拔腿就跑,住院部和治疗部相差是有些远的,身后的喧嚣声逐渐地远了,夏天才缓过神来。
“你们快去给史密森先生打电话,就说秦玖的病复发了。”徐长卿是多么聪明的男子,联想到那天秦玖出现在心理科又说了那番话,他那个时候没想明白,现在是完全想明白了。
原来,秦玖真是有精神病,而且,还很是严重。
被徐长卿吼的那个护士,点点头,急匆匆地跑去服务站打电话了,深夜的医院很安静,徐长卿只能听见秦玖的手上的鲜血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惊心动魄。
秦玖听见任默生的名字的时候,神色仿佛有些松动,却很快地,就如同孩子般地笑了起来,无害而且单纯。
徐长卿看得喉咙生涩,只觉得一把火在喉咙里燃烧着。让他难受不已,却不能为力。
也就是一个眨眼间,秦玖就笑嘻嘻地拿着手术刀对着自己的手腕狠狠地割了下去,似乎是很痛,她的眉心都皱在了一起,但是看见那鲜血从手腕里流出来,眼眸又瞬间激动不已。
徐长卿惊恐地叫了起来:“秦玖,快住手,你怎么变成了这样?快住手。”他想要靠近秦玖,她却举着刀对着他,格格地笑。
“你不要过来了,我看见我的北城了,他在对着我笑呢,你不要过来打扰了他,他会生我的气的。”秦玖神色不满地看着徐长卿,却刻意地放低了自己的声音,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旁边的帘幕,似乎那里真的就站了她的少年顾北城。
徐长卿只觉得惊悚,惊恐,满身都竖起了鸡皮疙瘩,这样惶恐的场面,他这小半辈子,真的从来就没有见过。
他的喉咙紧了紧,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竭力地想要安抚秦玖的情绪:“对,是北城回来了,他如果看见你这样伤害自己,一定会很难过的,所以,秦玖,放下刀。”
徐长卿循循善诱,想要让秦玖放在手里的刀,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生怕一眨眼,下一秒就会发生他意料不到的事情。所以,他连眨眼睛的频率,都放慢了。
秦玖仰着苍白的小脸看着徐长卿,歪着头似乎是在思考,她手挽手上的血还在不断地流淌,站在徐长卿身边的那医生很是惶恐地开口:“徐先生,她的血管像是爆开了,再不想办法制止她的话,她身体里的血都会流干的。”
这样的突发状况,是他们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未曾经历过的,也都手脚无措地看着站在那里貌似在沉思的女子。
徐长卿是知道这个情况的,但是,他只要靠近一步,秦玖就会退后几步,还举着刀,不准他靠近。这个女子的防备意识太过于强烈,所以,很难劝服。
“北城真的会难过吗?”秦玖嘟囔地开口,却很快地又笑了起来,挥着刀很是激动地在她的面前挥舞,面容也变得有些狰狞,声音都有些颤抖:“不,你骗我的,阿卿说,北城死了,他死了,我看见他白色的衬衫上,好多血啊。”
秦玖顿时手脚无措地在诊室内乱走,刀偶尔划到她的身上,她也只是皱了一下眉头,神色很是惊恐害怕,嘴角的笑容却偏偏很是诡异。
徐长卿的眼眶都睁得充血了,小心翼翼地想要接近她,秦玖却倏然转过头来,拿着刀对着徐长卿,笑得天真烂漫:“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想要把我骗走,然后带走北城的,是不是?”
她的神色突然变得愤恨不已,记忆里充满着一些模糊的剪影,她只记得,有人来把她拉走了,然后,把顾北城给抬走了,他身上,满是鲜血。
她好难过,好难过,然后就没有了任何的感觉。
徐长卿愣了愣,他并不知道顾北城是谁,也不知道顾北城是怎么死的,但是隐隐约约地觉得,顾北城的死亡,在潜意识里,控制了秦玖的精神灵魂。
“不是的,秦玖,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只是在做梦,乖,把刀放下,我带你去见北城好不好?”徐长卿不断地劝慰着,却发现,这样的话,对秦玖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秦玖似乎想觉得徐长卿的话很好笑,竟然手颤抖着格格地笑了,腰都微微地弯了下来,疯狂得淋漓尽致。
“都是骗子,都骗我,北城死了,他死了,他死了....。”秦玖不断地呢喃着这句话,笑着笑着就哭了起来,像个孩子一般哭得哀痛。
任默生的脚步匆忙地在门口停住,听见里面那女子声声哀痛癫狂的声音,脚步踉跄了一下,险些跌倒,幸好夏天及时扶住了他。
徐长卿看见任默生来了,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般,腿一下子就软了下来,神色很是难看,刚才死命地紧绷着神经劝慰秦玖,此时一松懈,便感到很是疲惫。
任默生睁着空洞的眼睛,死灰的眼球,没有一点的焦距,却一下子就锁定了秦玖站立的地方,眼睛死死地看着那里,似乎这样用力地看着,就真的能看见站在那里的那个心爱的女子
秦玖哀痛地哭声散落在他的心头,一脸急匆匆赶来,心跳都没有找到平稳的节奏,他的脸色苍白,伸出手颤抖不已地对着秦玖。
他闻到了空气中那血腥的味道,浓烈得让人想要吐,他可以想象他的秦玖,定然是一身的鲜血,这个倔强疯狂的女子,终究是被逼上了绝路。
任默生只觉得胸口有一快被活生生地挖空了,冷风不断地往里面灌,疼得他的腰都直不起来,只能伸出手,一声声地呢喃:“玖儿,玖儿。”男人冷峻深邃的轮廓,满满是宠溺和难过。
秦玖举着刀的手,就这样愣生生地僵硬住了,挑着眼睛迷离地看着任默生,声音撕咬地问他:“你是顾北城吗?他也是这样叫我的。”
任默生伸出去的手就这样僵硬在半空中,顾北城,这个名字始终是他的一个噩梦,心颤抖得不行,却还顺着她的话柔声劝慰:“是的,我是北城,玖儿,乖,放下刀。”为了爱她,这个男子把自己放在了最低的位置。
徐长卿难过地看着这一幕,这秦玖是祸害遗千年啊,这么骄傲的任默生,都把自己低到了尘埃,那么,慕云宵呢?想起那个男子,徐长卿又感伤不已。
秦玖听见他这般说,突然就欢快地笑了起来:“你真的是北城啊,我就知道阿卿是骗我的,北城怎么可能会死呢,他答应我的,不会死的。”她赤着脚跑到任默生的面前,凝着黑眸看着任默生。
任默生一步步地靠近秦玖,伸出手想要抱住眼前的女子,她靠得那么近,近到他都无暇顾及心脏的跳动节奏,心底那块空虚叫嚣不断。
“玖儿,玖儿。”一声声不断地呢喃,那样悲切而无助,谁知道,他的手刚碰到秦玖的脸,秦玖一下子就变了脸色,小脸苍白阴沉,疯狂地挥舞着刀,划伤了任默生的手背。
“不,你不是北城,我看见,他死了,他的手腕上好多伤口,我还看见了他的血管翻了出来,不断地冒着鲜血,还有泡泡呢。”秦玖说着痴狂地笑,疯子般拿着刀在自己的手腕上割着,红了眼眶。
任默生听见她疯狂的笑声,顿生心如死灰,不管不顾地紧紧抱着她,她手里的刀就用力敌割着他的肩膀和手臂,顿时鲜血如注。
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秦玖挣扎得就像个疯子,任默生如同一个走在绝路的囚徒,抱着她不肯撒手,任由她的刀,无情地划在他的身上。
他就伏在她的耳畔不断地轻声呢喃:“玖儿,玖儿,乖,咱们不闹了,听话。”他深切悲痛的嗓音隐藏着巨大的悲切,不知道顾北城是怎么死的,竟然让秦玖这般疯狂?
秦玖死命地想要推开任默生,奈何男人已经狠心不放手,她的刀就刺在他的身上,两个人都是满身鲜血,任默生的手扣着她的头,唇抵在她的发上,眼泪就流了下来,声音颤抖:“我的玖儿,你怎么这么傻呢,我知道你是记得我的,只是你难过了是不是?我知道,你一定很难过。”
夏天再也抑制不住地哭出了声音,原来爱到深处,便是这般痴心不悔,不管秦玖变成了什么样,任默生都不曾放弃,这般呵护,直击人的心扉。
她至今仍然不敢相信,初遇那时那个一脸冷淡疏离的秦玖,会变成今天这样,疯子般地伤害着自己,也伤害着别人,却死死不肯放手。
徐长卿的眼眶也是红了,从来不知道,这样骄傲高贵的任默生,竟然可以爱一个人爱到这般程度,秦玖手里的刀,随时都有刺穿他脖颈的可能,可是他,却只是抱着她,不管不顾。
任默生的手就抚摸着她的后背,帮着她顺气,不断柔声地劝慰:“你一定是找不到北城所以才这么难过的,玖儿,我知道,我在这里,不会让你一个人的,玖儿,别哭了。”任默生的泪,顺着她的脖颈往下流,那温热的触感,深切的悲痛。
奇迹般的,秦玖手里的刀就滑落了下去,她再也支撑不住地大哭起来,心底大恸,凄厉的哭声悠悠扬扬地传遍了任默生的每一个细胞,悲伤不已。
所有都已经落幕,徐长卿看着这一幕,才明白爱情原来可以这么疯狂。他身边的医生看准了时机,和护士协调着上去给秦玖打镇定剂。
任默生许是有所擦觉,抱着秦玖不让他们靠近。
“不要这样对她,她不是疯子。”他说着说着,眼眶又红得几乎要流下血水,护着怀里的女子,舍不得别人给她一点的伤害。
那医生为难地看着徐长卿,徐长卿叹了一声,拍着任默生的肩膀,语气沉重:“阿默,要是不给她打镇定剂,她要是不配合收拾伤口,她的状况堪忧。”
整个诊室内都充满看难闻的血腥味,秦玖的手腕还在不断地滴着血,任默生的身上也有多处的伤口,两个人的衣服,早就被鲜血浸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