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甘心为她劈荆斩刺,管她往事如何?
他看见秦玖高挑的身影仍然站在那高大的法国梧桐下,身形瘦削,长发懒懒地披散在她的肩上,她的眼睛里,暗淡无神。
他在拐角处重重地踩下了刹车,秦玖是什么时候开始进驻他的心的?或许是第一次见面,她轻扬邪肆地仰头,她说我缺男人。
然后,秦玖就在他的岁月里扎根,一起风吹流离。
那一整夜,秦玖翻转在床上,始终无法安睡,任默生冰冷的眉目,慕宛如缄默冷静的神态,还有慕云宵淡漠深寒的眼眸。
眼前仿佛闪过了那年湛蓝的波罗的海,翩翩公子如慕云宵站在呼啸的海潮间,撕心地叫着她的名字。
而她,狠心地转身离开,听说那一天,慕宛如派出去了十几架游艇,当地警方全部出动,听说慕云宵被救上来的时候,一直叫着她的名字。
青春里总是有那么一些让人固执不能忘怀的怨恨,因为怨恨,所以,任性如秦玖,没有回头看一眼挣扎的慕云宵。
那是一段怎么的时光啊?秦玖每每想起的时候,总是能闻到好浪的咸湿位,以及慕云宵眼底冰冷的绝望。
说那时候不心疼,是假的,但是,彼时任性叛逆如秦玖,怨便是怨了,哪有回头路。
慕云宵和任默生是表兄弟,那么,她和任默生,还能走在一起吗?这样想的时候,便如同有千万只蚂蚁在肺腑里面撕咬,她辗转难以入睡。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迷迷糊糊中听见手机一直在不断地响着,秦玖支着身子坐起来,窗户没有关紧,冬日里肃杀的冷风还在继续地呼啸。
天色有些阴冷,薄淡的金色光芒穿透云层,朝谁的心底而去?秦玖的心情莫名地感到烦躁。
手机还在响,她拿过来看了看屏幕,是顾北微,这么一大早,她怎么打了这么多的电话过来。
她刚一接通,那边的人心急火燎的声音便穿过那细小的电线,震得她的鼓膜生痛。
“秦玖姐。你快来咖啡馆,有一个女人等了你许久了,她说她是任大哥的母亲,可是你知道吗?任大哥的母亲竟然是慕宛如。”顾北微说话的声音隐隐约约透出一股子的担忧,震惊不已。
秦玖拿着已经挂断的手机愣了许久,看吧,就连顾北微都知道他这母亲是看不中秦玖的。
她就知道,昨晚在任家她的沉默,只是高明的手段里的一招,现在她才出手,看来,她和任默生的路,算是走到了尽头。
这样想着的时候,秦玖起身换衣服,脚步一踉跄,跌坐在地上,她伏在床边,久久不愿意抬起头。
顾北微的电话又打了进来,秦玖把话筒放在耳边,那边的顾北微。支支吾吾着不知道说着什么,许久没能说出一句完整话。
“微微,你想说什么?”秦玖已经站起来,走到门口,脚伸进了八厘米的高跟鞋,顾北微的声音如魔咒般传了过来。
“秦玖姐,我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昨晚,我见到任大哥了,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秦玖的心咯噔一下,木木地问了一句:“在哪?”声音酸涩无比。
顾北微似乎是咬咬牙,快速地开口:“和一个女人进了蓝胤酒店。”
秦玖的脚一崴,高跟鞋的细跟被折断了。
任默生。
清晰的心疼。
秦玖没有去找任默生,径直去了咖啡店。
还是一如既往的散漫,在很多已经明朗的事情的面前,秦玖是不愿意继续去想的。
她来到咖啡馆的时候,也不过是早上九点多的样子,咖啡馆里稀稀疏疏地坐着一些人,她一眼便看到了坐在玻璃窗边的慕宛如。
一身高贵的貂毛皮草,腰肢挺直,轻抿咖啡的姿态那般优雅,秦玖不想刻意讨好,一如既往地慵懒地坐到她的面前。
顾北微捧着咖啡过来,忧虑的看了一眼秦玖,秦玖对她笑了笑,她才走了,回头不放心地看了看这边。
“夫人,你找我。”秦玖兀自喝了一口咖啡,眼眸波澜不惊,这是两个女人之间的战争,拼的是心理素质。
秦玖太了解眼前的这个女人了,她深藏不露的阴冷性格,让她在两年前,被挫伤过。
“这么快就改口了,昨个,你还唤我伯母。”慕宛如双手交叠在膝盖前,凤眼微微地提起,扫过秦玖,声音淡淡,却是讽刺。
“称谓有什么好纠结的,随我喜欢罢了。”她说得轻快,漫不经心,若是没有遇见任默生,那么她是不是还在每一个城市里流连,淡笑轻许一生,得意平生。
遇见了任默生,就得在他这样的大家族之间和眼前的女人明争暗斗,实在不是她秦玖这样不羁的人想要的生活。
“多年不见,你倒还是这般放荡不羁,我实在有些不明白,阿宵当年死心塌地,你可以那么无情,那么,阿默呢?你是不是也可以绝情?”
慕宛如冰冷的笑意在唇上绽开,如同一朵开在唇边惊心动魄的罂粟,笑容深恨。
秦玖喝了一口咖啡,眼光穿过那深蓝色的玻璃墙望向外面的车水马流,年轻的女孩子挽着心爱的少年郎笑得明媚,光影疏离间,秦玖突然就笑了起来。
“既然夫人都知道了我是这么一个狠心的女人,那你就直说你的来意吧,我一向不喜欢拐弯抹角。”
她的眼角都有些放肆的飞扬,眼底流连的笑意深深浅浅,如那年阳光明灿下波罗的海那般的湛蓝。
慕宛如微微的侧目,这个女子时隔两年再次遇见,竟然已经是自己的儿子所心爱之人。
她有这样的魔力让男人为她死心塌地,但是,她却也有那个狠心,让爱她的男人生不如死。
当年的慕云宵,那么,现在就轮到任默生了吗?慕宛如眼底精光强盛,敛于美丽的眼波中,阴凉沁人心。
“你放过阿默,你这一套游戏不适合他,你或许不知道,他从前也要死要活地想要娶另一个女人,而你是第二个让他想要娶的女人,你应该感到庆幸。”慕宛如轻轻地斜睨着秦玖,看见她的目光失神地看着自己眼前的咖啡杯,慕宛如在心底,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是啊,我也觉得我很庆幸,那么,夫人,他的第一个女人,也是被你这般诱哄走的吗?”秦玖有些嘲讽地勾唇,无心地笑了开来。
慕宛如提起任默生的旧爱,无非就是想要利用任默生心里的挚爱是她人,而不是她秦玖,逼走秦玖。她倒是想如她愿了。
慕宛如听他这般说,也不恼,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右手不断地抚摸着自己手上那个通体翠绿的翡翠玉石,仿佛有些缅怀。
“不,我并不插手他们的事情,也许事情发生的时候,你还在赫尔辛基,就在你接手这个咖啡馆前,这里的女老板,就是阿默的旧爱。”慕宛如的语气轻柔,却字字如同刀子刺在秦玖的心底,慕宛如是一个很好的谈判高手,她不会直接把她的谈资拿上来,她知道什么才是最能挫伤秦玖的。
“在你接手的时候,咖啡馆已经有两年没有营业了,阿默买下这咖啡馆,只是为了缅怀。”慕宛如许是想到了什么,眼角稍提,笑了笑。
“为一个女人情深如此,也难得了。”秦玖喝着咖啡,只觉得口里苦涩无比,她没有想到,这咖啡馆是任默生的。
记得当时她刚从赫尔辛基回来,看上了这里,找了许久才有人和她签约把咖啡馆租让给她经营。
但是要求是咖啡馆里的一切都不能随意更换,否则合同一切作废。
“是啊,难得,阿默曾经动过想要收回这个咖啡馆的念头,后来他说新来的老板很爱护咖啡馆,所以,他才没有那么做,只是,我却不知道,新来的老板,竟然会是你,秦玖。”
慕宛如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保持着亲和的态度,语气淡得仿佛在谈着今天中午应该吃点什么?
秦玖葱白的手指缠绕在咖啡杯上,心底里的那些谜团一点点地露出了原始的面目。
任默生每一个月的最后一天都要来这里坐上很久,他喝的咖啡从来不加糖,只要店里原先留下来的一个小妹磨,原来那个女孩是最接近他的旧爱,所以,他连这一点的遗留都要贪恋。
就连在床上的时候,他也从来不开灯欢爱,每一次情到浓处,黑暗中他的手指总会冰凉冰凉地抚摸上她的脸,细细地描绘。
她的身体突然就冰冷无比,那个时候,他缅怀的,缠绵的,定然是另一个女子的脸,而她,只是一味沉迷的傻瓜。
秘密如同一个厚厚的茧,当你一层层地把它剥开的时候,迎面而来的,或许只是一些死尸残骸,但是你却会为此伤痛。
“他们是为什么分开的?”秦玖听见自己的声音,嘶哑中带着困兽的挣扎。
原来很多情感都已经在心底盘踞,只是她一直不肯承认,等到想要舍弃的时候,才明白,已经触碰到了骨血,弃之疼痛。
“这说起来倒是颇有些难启口,当时那个女孩已经有了身孕,阿默很高兴,回家说要结婚,谁知道第二天,那女孩就跑到了医院,把孩子拿掉了,然后不辞而别。”
慕宛如显然也很惋惜,毕竟任默生已经而立之年,任家也就那么一个男丁,自然是希望他开枝散叶的。
秦玖听见自己的心底有一处轰然倒塌,如同是那淬了毒药的利剑一点点地把心脏割开,把属于任默生的那一块,连根拔去。
耳边呼啸而过慕宛如温婉的声色:“当年阿默一蹶不振了快一年,想必是爱得极深了,听说,那女孩昨晚已经回国了,想必阿默去见过她了,虽然我也不希望他们再在一起,但是,也同样不希望你成为我的儿媳妇。”
秦玖的手指一哆嗦,上好的咖啡瓷杯,从她的手里滑落,那可是她最爱的一个咖啡杯了,秦玖看着地上的残害,遗憾不已。
想起顾北微刚刚和她说的那话,想必昨晚,任默生已经见到了那个女子了吧。
为什么,要用欺骗的手段来成全他自己?
彼此躺在各自的身边两年,各怀心事,两个人的心理都藏着秘密,却从来不肯说,借着身体的温度,慰藉彼此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