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福伯面色有些为难。
“罢罢,你先去门口等着那小子,他一回来马上把他带过来。”齐铭宗摆手把福伯打发了,皱眉头痛地喃喃着:“这个臭小子,看我怎么收拾他。”
锦云清咳一声,讪讪开口:“是锦云失礼了。”
“哪里哪里。你切莫要这么说。锦云啊……”齐铭宗与齐渊一样,是个健谈的主儿,与墨锦云聊了一阵子,又如很久之前楚相一样将她的情况八卦问了一遭。
锦云一面不动声色抹汗一面温润有礼地回着各种问题,心里腹诽齐渊这小子,待他回来她要与他的“齐老头”一道收拾他。
正在腹诽着,就见福伯小跑来:“老爷,少爷回来了。”
锦云得空拾盏饮茶,松口气般润了润嗓子。
“哦?”齐铭宗应了声,朝门口望去。正见一身宝蓝直裰的齐渊气喘吁吁跑到厅中,还不等齐渊或是锦云说什么,就听齐铭宗喊道:“如玉啊!你可回来了!墨大人可……”
话没说完只听锦云忽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她被呛到了。一向漫不经心风轻云淡的墨锦云墨大人,竟被茶水呛到了……只因那一声“如玉。”
其实齐铭宗在之前的谈话中提到过几次“如玉”,但是因为淹没于“桂花”、“杏儿”此类名字中,她并未放在心上。谁料这一声唤如此突兀如此明了如此……具有喜感。
锦云忙用袖子半掩着嘴,生生吞下尚在喉中的笑声,她抬头看了眼立在门边满脸涨红的齐渊,哦,不……是齐如玉。一个默念终究没把持住,垂首又是一阵猛咳。
“墨大人当心这茶烫着呢。”齐铭宗只当她是不小心呛到,遂即这样说着。
锦云好不容易止住闷笑,眉眼染上浓浓的笑意,连忙应道:“是,是。在下失礼了。”
这厢齐铭宗已经站起来:“既然如玉回来了,那老夫便先走了,两位好坐。”临走前又瞪了眼齐渊,在他身侧低声说道:“晚上你到我书房来!”
齐渊脸色瞬间颓了下来,幽怨无比地望着那边双肩微微轻颤的墨锦云。锦云心道:好吧,我收回“齐渊”是个异数这句话,今日算是仪态失尽了。
待齐铭宗走出大厅,锦云又是“噗嗤”一声笑出来,抬眼看着又羞又愤颜色生动的齐渊笑道:“如玉,你让在下好等。”
齐渊走近,红着脸跺脚骂道:“让你笑!活该被呛到!”
锦云难得笑得如此由衷欢畅,况且方才因为齐铭宗在她差点没憋出内伤,此刻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慕淮认为此名甚好。”蓦地传来楚慕淮的声音,锦云与齐渊都吓了一跳纷纷侧目望过,只见雪青衣衫面容如玉的楚慕淮负手缓缓走过来,他的视线对上脸上犹带笑意的锦云,眸光灼灼。
楚慕淮说得认真诚恳,齐渊有些发愣。锦云也收敛了些许玩笑颜色。
而后楚慕淮又补了句:“所以从此之后,我们便唤你‘如玉’如何?”微微上扬的语调出卖了他多少有些揶揄的意思。
锦云终是没忍住,复笑出声来。
“你,你们……”齐渊咬唇跺脚,伸手颤颤指着难得如此玩笑语调的楚慕淮,嗔道,“慕淮你怎么也来了?今儿到底是什么邪风!把反常的两位都吹来了!”
“我是来送书的。”楚慕淮浅笑走近,背在身后的手伸了出来将一个黄绢包裹的事物递给了齐渊。齐渊翻看一阵,哈哈笑起来:“多谢慕淮了!还是你有办法,果真官高就是好说话。”说罢小心将那几册书包好揣在了怀里,又转身望着锦云。
锦云见他神秘兮兮的模样,问道:“是什么书,怎么还怕被我瞧见?”
“不,不……”齐渊连忙否认了,他看了看面色淡淡的楚慕淮这才向锦云解释道:“其实是……禁书啦。就是些前朝的秘案记录之类,宫里民间都不许传的。我一直好奇这些,便央慕淮想办法到陛下的书阁里找到些手抄的……”齐渊一五一十地与锦云解释道。
楚慕淮在边上掩唇轻咳一声,齐渊这才顿住。
“哎呀,怕把锦云你扯进来啦。”他最后如是说。
陛下的书阁?齐渊的话倒是提醒了锦云,想来也是她欠考虑,还想通过齐渊到书库里去寻找一些档案记载,而那些私密的“禁忌”又怎会是一个六百石的小官可以见到的。看来她是要寻个说辞去御用书阁看看才是。
“对了,锦云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锦云回过神,抬头浅笑回道:“忽然想来齐府拜访一下罢了,没有什么特别的事。”
齐渊却怨念了:“锦云一个‘没什么特别’,我到是遭了殃。”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也就今天一个特别的想法翘了班在外面溜达,却因为锦云被起老头抓住了行迹。
锦云闻言挑眉,似怒似嗔:“是我来的不合时宜误了如玉的事了。”
齐渊也不管“如玉”,连忙摆手解释:“啊啊,我不是这个意思。其实我本就打算去找你的,在捧玉阁转了一圈没有寻到你……”
此时楚慕淮已经兀自坐下,那不冷不热的视线掠过锦云最终转向齐渊,淡淡道:“原来你今日不去太史院,是为了去捧玉阁。”
齐渊挠了挠头,脸上泛红:“前日那场斗舞实在将我惊呆了!捧玉阁跳舞的姑娘实在太美了!惊鸿一瞥终生难忘啊,比拂珠姑娘跳得还要好!我本来想去捧玉阁远远瞧一瞧那姑娘的,结果谁也没看到。我好歹还跟着你身后去凑了凑热闹,结果不知你们还藏了这样一手。锦云锦云,你什么时候带我见一见那跳舞的姑娘的,远远瞧一眼真容就好了!”
锦云心里却微微一震,她笑着说道:“跳舞的就是拂珠姑娘,哪还有什么其他人。”
“嗯?”齐渊一愣,喃喃自语道,“可是……给人的感觉不一样,不像是拂珠……”
“不一样?”锦云侧眸望他,倒想听他如何评价,同时心底竟有些小紧张。
“拂珠之舞清艳,媚而不俗。前夜之舞冷艳,脱尘含伤。”楚慕淮的声音传来,锦云心中微怔,愣愣望向他,偏巧他亦抬眸望来正对上锦云略显错愕的眼神。那双眸幽深似有漩涡,锦云下一瞬便垂眸挡住了那些探究。
“慕淮你去看了吗?我怎么没看到你?”齐渊也愣了。
“人太多了,我只在外围远远看了一阵。”楚慕淮淡然回道,俯首熟稔地伸出修长白皙的手从茶罐里取了茶叶丢入正好沸起来的小炉中,小炉中升腾着氤氲的水雾犹带着茶香。而那人一身雪青,眉目清润端秀,与窗外初春之景相映衬倒也悠闲自得。锦云望着他,蓦地想起去年初遇他时那桃之夭夭的景色来。
含伤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