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袭来，带过一阵月下香的气息，锦云身上泛起冷意。
楚慕淮默然了一阵，复开口道：“锦云，我还是那句话，我爱的是我面前这个人，是她的灵魂。她是谁，我不在乎。我不会轻易放手，也请你……”
他还没说完，锦云便打断了：“请原谅，我无法给你什么承诺。那对我来说太奢侈。”她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或许她有一个还算美好的明天，又或许她的明天便是黑暗。她许不起他一个起码的明天。有些事，只能止于唇齿，掩于心底。
楚慕淮从心底生出一种莫名的无奈，他此刻才明白无论自己怎么说怎么劝，她也是不会改变初衷的。见楚慕淮的神情从震惊到深思再到现在的妥协，想来他已经接受了，锦云这又说道：“今夜我将该说的和不该说的都与你讲了，我也不奢求你能帮我助我。正如你说的，你有你的坚持，我有我的坚持，从此以后怕是再无携手之时……也请你忘了之前种种，这样对两个人来说，都要好过些。”
“好。”夜风紧了，将他的字句吹散开来，像极了一声轻叹。
锦云抬眸再一次细细凝视他的眉眼，他眼底沉淀的，不是火焰般炽热的爱恋，而是倾吐不尽的思念与愁思。
她又想起了初遇他时的模样。
那时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赏芳园内花枝重重叠叠、细细密密，芳菲灿烂。锦云从中穿过，恍然有一种置身于安谧的梦中的感觉，美好却又如此不真实。斑斓鲜艳的颜色瞬时间涨满她的眼眶，带着些温暖的熟悉和忐忑的陌生以及一些疼痛与莫名的企盼撞入她心口。他一身雪青锦面缀玉衫，青丝几缕散落肩头，如桂枝般玉立在一片琼枝碎珠间，清扬翩然俊逸超尘。风来时带着浅红的落英好似雪片一般纷纷而下，静谧而悠然地落在他的肩上、发上，斑驳如画。他侧眸看来，对上锦云的目光，淡然一笑，风华宛转明媚如极北之春。
“夜已深了，明日还要上朝，楚大人早些回府吧。还有什么事情，明日朝堂再议。”锦云垂眸如是说道。
“那……在下先行告辞。”楚慕淮如是回道，转身便走，虽有离伤却无留恋。
他转身时锦云便捂唇掩住喉腔中没有忍住的泣音，放纵着脸上泛滥成灾的泪水。因为她知道，这次楚慕淮是不会再回头的。也许之前他还对彼此抱有幻想，然而现在真相横陈两人之间，只有无奈与绝望。
桃花见证了他们的相逢，却没有想到他们这样的离伤。
但愿你我还有机会相逢于这温软红尘中，相逢于春意巷口或是初秋雨陌。那时我不是墨锦云，也不是青瑾，而是一个普通的女子，遇见一个同样普通的你。这样该多好。
楚慕淮番外
因为拒绝了顾府的婚事，我被父亲责骂了一顿在书房跪了整整一夜。我很少违逆父亲的意思，他也一直认为我与凝霜自小相识也算般配，认为是水到渠成的事。或许在之前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在那一瞬间，我脑海中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那人墨袍如夜面容如玉，肤色莹若脂玉长眉英秀如远山，一双眼睛璀璨光华流转间神韵似水。他总是噙着一抹似是嘲弄似是淡漠的笑意，看起来如此高深莫测得很。他总是一副温润有礼的模样，然而却又隔着一些无形的东西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不知为什么会这样无端想起他来，却因为想起了这样一个人，扰乱了心神。
齐渊事后一直问我怎么就拒绝了，我只有苦笑，也不知自己那时是着了什么魔。他又满是揶揄地问我是不是心里有了人，还一直追问到底是哪家姑娘。
那人的身影又陡然现于脑海。这让我陷入怔愣之中，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最近事务太繁冗，精神状况出了什么问题。
第一次听得墨锦云的名字，是从父亲感叹今年对策时出了一个奇才，怕是以后前途似锦。很快就见齐渊兴冲冲跑来说在编修院外遇到一个仙人一样的人物，那人叫墨锦云。
后来我也在宫宴的人群中遥遥见到了他，只是一个墨色身影，却因他的从容气度与清远气韵留下深刻的印象。在之后的生活中，难免会与他遇见，又因为齐渊的缘故，竟也算走得近的。
他是一团迷。
他身边美婢环绕，又与捧玉阁拂珠姑娘关系非浅，慕泠也对他一见倾心。陛下对他也很是看重甚至是宠爱，太医华容与他似乎也有些故事，华容腰间总是挂着他做的流苏。我看那东西极为碍眼。
齐渊总是感叹他生得一副好皮囊，是个男女通吃的主，说话时羡慕嫉妒恨得很。我不知为何就对他上了心，许是因为他总是高深莫测风轻云淡的模样，让我想要去探究。我并非好奇心那般重，却在每次对上他目光的那瞬间想要知道他的心底到底想着什么，迫切的想知道。
我讨厌自己这般不淡定的想法。
我原本想着与他不会深交，毕竟从开始我们两人就不会是同路人。谁知却深陷进去。
之后所发生的一切，不过是越陷越深直至难以自拔。
我非龙阳。不知多少次这么跟自己说。却总是不受控制地想起那个人。
最后只能极尽疏远，然而那人早在不知不觉中走近我的世界，再怎样躲避不过是自欺欺人。
后来知道他原来是她，那时候我想笑，却又笑不出。因为那时候我才真正明白自己的心意，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种下了轻根。不知这是我的幸还是不幸。
我想爱她，在无数眼神的交汇中，我总是萌生这样执着的念头。我想牵着她的手，从青丝至华发。然而……世间那么多无形的阻碍横更在我与她之间，明明很贴近，但是想执起她的手，那是千山万水的距离。
会有什么，比相知相爱却不能相守还要令人伤怀。我宁愿，不知道我爱她，不知道她爱我。那样做起路人，或许要自然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