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立夫和孙禄卿的架其实还没有吵完,只是陈颖的事有些特殊,所以这几日陈立夫回家来住,孙禄卿虽然一开始有些抗拒,但最后也还是默认,什么也没再说了。
不过回来这么久,陈立夫一直都睡在一楼的客房,没有上楼去睡过。
他们是在分房中。
所以陈立夫根本就没察觉原来孙禄卿一夜无眠坐在客厅里等着陈颖回家。
要不是昨儿晚上,临睡时,水喝得多了,时钟刚指向数字八,就被尿意给憋醒了,离开房间去上厕所,还不知道孙禄卿要自己一个人呆呆坐在沙发上等多长时间。
“禄卿?!”陈立夫走到拿手背撑着额头,坐在沙发上,眼皮一张一合,昏昏欲睡,却又强撑着睡意的孙禄卿,伸手,握住她撑着太阳穴的手臂,拉下来,“你坐在这里做甚?”
孙禄卿被陈立夫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一下睡意全无,惊醒过来,抬头,“我……”愣了一瞬,才转过脑子来,“我在等小颖回家啊!她回来了吗?什么时候了?”
“肯定回来了吧!这都早上八点了。”陈立夫扭头看了看身后的落地大钟,“你看。”
孙禄卿闻言,顺着陈立夫的视线,也看向那只钟,打了一个激灵,赶紧起身,甩开陈立夫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朝二楼跑去,陈颖睡的屋子,在走廊倒数第二间,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铺得整整齐齐的床,被单上是一丝褶皱都没有。
“我就说……我就说怎么可能我坐在下面一晚上了,小颖要是回来了,我不可能真的一点动静也听不到的,我犯困的时候,外面已经亮了!”
陈立夫此时也跑到了孙禄卿身后,看着屋子里的东西,眉头紧锁,但还是抱着一丝侥幸,“会不会是……一大早就出去了?”
“不可能!”孙禄卿越发激动,“我不是说了吗?我昨晚一直在下面坐着,她……她一个晚上都回来啊!”
“咔擦!”
对面的房门开了,陈泽容蓬头垢面的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一边挠着头,一边看着陈立夫和孙禄卿,眼睛眯成一条缝隙,显然还没睡醒。
“爹,娘,你们一大清早的站在我门口干什么?好吵啊!还让不让我睡了,今天难得不用上学堂,我昨晚可是复习到深更半夜的。”
半夜?
陈立夫转身。
“直儿!你告诉爹,你堂姐昨晚上有没………”
“老陈!”
孙禄卿喝止住要把陈颖一夜未归的事抖落出去的陈立夫,伸手,拉过他的手臂,就将他拽下了楼,只留下话听到一半,莫名其妙的陈泽容越发用力挠着她那头皮,直喊,“这到底是什么档子事儿?”
“你拉我干什么?!”
“那你想干什么?你刚刚想干什么?”孙禄卿强行把陈立夫拉回到楼下,厨房里,就不让他出去了,挡在他面前,叉着腰。
“我想干什么?问清楚啊!”
“问什么?”
“还能是什么?问问直儿,小颖昨晚上有没有回来睡觉,说不定她知道小颖上哪里去了。”
“我看你是疯了吧!”孙禄卿一巴掌拍在陈立夫的胸膛上,“你也不想想,小颖她是一个黄花大闺女,一夜未归这种事,是可以让你这样随随便便的声张出去的吗?你让小颖以后还要不要做人了?这事关姑娘家清白,你知道吗?!”
“我……我不也是着急嘛……”陈立夫被孙禄卿一席话,怼得无话可说,的确,刚才他要是真把陈颖没回家的事给捅出去了,虽然陈泽容不是什么大嘴巴,喜欢到处乱说别人是非的人,他自己生的女儿,他能不了解,但这样的事,就是再熟悉的人,也不好让他知道呀!
“你着急也没用,现在只能等小颖回来,再好好问问她。”
孙禄卿话音一落,玄关处,便传来了开门声。
金属制的锁头,碰撞得叮叮作响。
孙禄卿和陈立夫俩人几乎是同时反应过来,转身朝外跑去。
“小颖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孙禄卿看着站在门后的陈泽宁,差点把自己的舌头给咬断才总算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又收了回来,吞进肚子里。
“我?”陈泽宁看着凶神恶煞站在大门口等着自己的爹妈,用力咽了咽口水,抬手,伸出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尖。
孙禄卿笑着点点头。
陈泽宁虽然觉得奇怪,却也还是把手里的报纸和牛奶瓶子拿出来扬了扬,“我去拿牛奶和报纸啊!不是每天都会送过来吗?怎么了?”
“没……没事,没怎么,就是,你一大早就出来拿啊!真听话,娘这就去给你们做早饭去,你再去睡会儿吧!”
陈泽宁伸手,为了掩饰尴尬,拉住要往厨房走去的孙禄卿,“娘,您怎么了?”
“啊?”
“不是说好了吗?我们上学时,您做早饭,我们若是告假了,就轮流做,今日轮到我了,上次是大哥,您忘了?”
孙禄卿一脸尴尬,“是吗?哦!对,对,是有这样的事,那你做吧!娘再去多睡会儿,你慢慢做。”
陈立夫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拉着孙禄卿的手,就往楼上走去,哭笑不得,“刚才还说我呢!结果你自己还不是一样,画儿想不多想都不行了,你都不知道你刚才的样子看起来有多心虚。”
孙禄卿摸了摸鼻子,撇嘴,不反驳。
陈颖一睁眼,看到的就是陌生的天花板和吊灯,呆呆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在什么地方。
她将从背后,搂在她胸前的手臂拿开,撑着运动了一夜,酸痛不已的身体起身,走到浴室去洗漱,洗漱完了,一身水汽走出来时,刚才躺在自己身旁的男人还是没醒,只是换了个姿势继续睡着。
陈颖没有立刻就把堆在一旁的衣服穿上,而是就这样光着身子坐在床边,背对着那个欢乐了一夜,把自己吃干抹净之后,如今不醒人事的男人,坐着坐着,眼角逐渐湿润,接着一滴泪顺着侧脸轮廓滑了下来,打湿了她拿来遮住现在还很疼的下面的床单。
她现在真的很害怕,她想她不能自己一个人这样回去了。
陈颖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自己现在回去,会面临什么,陈立夫和孙禄卿,一定是不会理解她的,现在连她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了,她竟然就这样做了别人的……无名无份,这算什么?
可她又能去找谁呢?
她在上海,认识的人,屈指可数,根本没有可以完全信任的。
但无论去哪里,她现在都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陈颖起身,拿开盖在身上的床单,把堆在一旁的衣服一件一件穿上,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在保证不吵醒屋内人的情况下,把门轻轻关上。